六 我的小事比天大

第二天，星期一，計劃是要陪着四位老人家去體檢的。

早晨，張妙沒有起床吃早飯，聽聲音還有點感冒，一張小圓臉也開始有了尖下巴。

張玄給留好飯，找出來感冒藥放在張妙的床頭，交代了兩句，自己一個人坐車先去爺爺家的超市，跟四個老人約好了在超市哪裏集合。

爺爺張躍進是一個老警察，一輩子到退休得了個兩杠兩星也算圓滿，然而老了老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雖然做警察這一行就有了心裏準備，可是直到發生還是對他打擊很大，退休的時候還只是頭髮斑白的身體硬朗將六十多歲的老男人，兩年之後就身體佝僂滿頭白髮，臉上也有了好幾塊老年斑。

奶奶馮玲比爺爺還年長三歲，今年七十歲，在張毅犧牲后反而是全家裏表現最堅強的一個，也許是因為作為一個老刑警的妻子常年就在擔心這類事情的發生，腦海里不斷的模擬着這類情況的發生，於是當這事情真的發生了，能夠很冷靜的面對。

爺爺是刑警，而奶奶四十多歲下崗之後，就一直在小區開了超市，守着過了快三十年，等到張躍進退休，兩個老人就守着超市過日子。

張玄到超市才八點出頭，張躍進看到孫子來了很高興，起身就去冰櫃裏拿出一個雪糕準備給自己孫子投食，就被馮玲給罵了，一大早上的吃什麼雪糕，然後就洗了個大桃子遞給孫子。張躍進就一旁看着張玄吃桃，好像他孫子吃桃的樣子又多好看似的。

張玄一邊等外公外婆一邊跟爺爺奶奶聊着天，說著在學校里的事，然後說同班一個女同學鋼琴都不能演奏就能去教人了，說自己還會彈幾首結他曲，說這次考試他感覺不錯，聊着聊着就聊到張妙哪裏去了，聽完張玄的描述，把馮玲給笑的夠強，這就是毛頭小子身上才會發生的故事啊。

聊了沒多久外公和外婆兩人一起到了超市。

外公孟文久是個數學老師，在高中教了一輩子的數學，最大的愛好就研究道德經，退休之後的業餘愛好就是用數學的方式解讀道德經，張玄的名字就是外公取的然後爭得張躍進的同意定下的。外婆劉秀珍一直在一個食品廠當會計，老兩口都有退休工資跟養老保險，晚年的經濟壓力比張躍進兩人好很多，經常加個老年團出去旅遊啥的。

兩人最大的心事就是自己的小女兒，也就是張玄的小姨，名字叫做孟澄，結婚快五年了一直沒有孩子，本來就算是晚婚，現在再晚育一直沒孩子，再耽擱幾年想生都生不出來了。

所以作為兩家唯一的孫子，張玄是很受寵的，別看在家裏被大小兩個女人各種懟，一旦來到爺爺或外公家，他就是焦點。馬上那飽受打擊的小心靈給治癒的暖暖的。

四個老人到齊了之後，張躍進開車，帶着五個人一起去醫院。

因為張毅犧牲的原因，作為直系親屬可以享受到一些公共資源的福利，比如說去醫院就可以免費體檢，並且不用排隊。

醫院對於四位老人早就熟悉了，而張玄的作用主要就是跑腿，以及應對一些突發情況。

四個人全項體檢，一直折騰道下午兩點，這讓上午和中午都沒吃飯的四個老人非常疲憊，直言體檢是檢查有沒有病的，他們這些老人乾脆能在體檢的時候給累出病出來。

檢查的結果還算理想，壞消息沒有變的更壞就是好消息。

孟文久依舊是肩周炎和頸椎病，兩個老太太依舊是血壓和心臟問題，張躍進就比較麻煩了，血壓，肝臟，氣管，腰椎，風濕關節都不好，這些都是老毛病，而且這一次檢查發現心臟也不好。不得不說常年一線刑警的工作還是給張躍進的身體造成了很大損傷，尤其是在張毅去世之後，張躍進的身體健康就每況愈下。

體檢完之後，五個人一起去醫院附近的飯店吃飯，一桌子點了六七個菜，全是張玄愛吃的，四個老人即便說餓了，可是一頓也沒吃多少，張玄再是一個撐不死的半大小子，也吃不完，所以剩下的菜，四個老人很會過日子，全都打包讓張玄帶上了。

張玄雖然覺得帶着打包的菜坐車可能會有點麻煩，還是給帶上了。

回到奶奶的超市坐了一會，張玄又帶了一些水果，回家已經下午三點，結果開門回家發現張妙同學又不在了。

她不是發燒了么？

張玄皺皺眉，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把打包回來的菜放進冰箱，將帶回來的桃子洗了洗放在盆里擺在廚房的案板上，自己拿了一個桃子一邊啃着，一邊拿着拖把拖地打掃房間，腦子裏還在琢磨妹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讓張妙不得不帶病參加？

一個初中生能有什麼事情需要把自己逼道這個份上？

儘管張玄一再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還是不由自主的開始往一些奇怪的方向猜測。

就在張玄胡思亂想的時候，張妙同學回來了。

比預計回來的早一些。

穿着簡單的綠色半截袖，藍色的綿運動褲，梳着馬尾辮，有着健康小麥膚色的圓臉少女帶着滿臉的心事回來了。

最關鍵的是這次是空着手回來的。

張妙回來，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低頭默不作聲的往自己屋裏走。

“張妙同學，發燒了就在家裏養着，還出去遭風吹？怎麼好點了么？”張玄叫住張妙同時拿了一個桃遞給對方。

張妙接過桃同時白了一眼張玄：“就一個低燒而已，吃了葯睡了一上午感覺好多了。下午勤勤過來找我，然後我倆一起出去了。”

“勤勤？”

“你忘了，我過生日的時候來一起吃飯的其中那個短頭髮的，叫你哥叫的比我都親的那個夯貨！”張妙說道。

哦~~~！

張玄想起來了，孫勤，一個十分活潑的小姑娘，真是，說樣子記不太住這個姑娘，一說人設就立刻想起來了。

“這樣啊，對了，怎麼沒帶菜回來啊？”張玄小心問道。張玄覺得這裏有點不對頭，掌握着一部分生活費的張妙從不在買菜這類事情上有過馬虎。

張妙看着張玄道：“你這次沒打包帶回菜回來？”

張玄做着無所謂的樣子道：“沒有啊，這次去吃的餃子，正好的。”

張妙神色有點緊張喃喃道：“那，那……”

“忘了買沒事，現在時間還早，你給我錢我下去買去，你先好好休息。”張玄伸手道。

看着張玄那伸出來的手，張妙喃喃了好一會兒，眼淚突然流了下來，哽咽道：“哥，我，我把生活費給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