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說來還真是神奇,外表看着破破爛爛,來一場大風就能被摧毀成了廢墟的宅子,在僕人跨過門檻的那一刻瞬間就變了個模樣…………

就見那些倒在地上的朽木亂石一根根、一塊塊地自動飛了起來,重新嚴絲合縫地組合在了一處……

很快地一間間雕樑畫棟的精美屋舍便立起來了,展現出來的是一副嶄新的氣派。

屋外地面上的衰草敗葉也不見了,換上的是由鏨着精緻花紋的石板鋪就而成的四散縱橫的道路。石板路錯落間的空地上長着一株株叫不上名字的奇花異草,皆達半人高,花瓣重重,顏色鮮艷,芳香撲鼻…………

這一幕看得僕人目瞪口呆,好半晌都回不過味來。

“兄台既已到達,何不進來?只顧着在這裏發獃做甚?”

秦湫站在小小石階上,立在白玉欄杆邊,明知故問。

“你、你……你……”

僕人手和嘴一樣發著抖,沒有動作更說不清楚話語。

“兄台不必過於驚訝,我這樣做並沒有驚嚇兄台之意,只是想向兄台證明一下誠意而已。”秦湫的話說得很好聽,但其間真假幾分,卻讓人難以判斷。

“你、你……你……”

僕人心裏想罵人,但還是說不出來。

“唉!”秦湫十分惋惜,“沒想到我一番好意,對兄台的衝擊竟然如此巨大。好好好,算是我的失策。兄台請移步裏間,吃杯水酒壓壓驚,咱們再說話。”

“你、你……你……你他娘的……”

就沒安好心!僕人總算是吼出了心底的半句話,但另外半句還是被隔在肚子裏沒能上來。

“兄台何必激動?”

秦湫擺着一臉的“不解”下了台階來到僕人跟前,一把拽着僕人的胳膊,拉着就走。

“來來來,我們到裏間說話。”

僕人到沒掙扎,順勢跟着就進去了。

待他們兩人的身影沒入了房舍裏面,一隻小麻雀撲扇着翅膀,落在了已無半點殘缺之像的院子外牆上。

“跟進去。”

麻雀的小腦袋上閃過一行字。

小鳥兒把獃獃地小小圓珠眼睛眨了眨,便再次扇起翅膀,輕輕巧巧地靠近房屋,停在窗戶邊上,盡量把自己的身體藏在了燈火照不到的陰影里。

屋內的僕人已沒有了剛才被嚇得不輕的蒼白臉色,也沒現出被嚇后怒氣上升的難看臉色,而是一臉的喜笑顏開。

“這些個女子可還入得兄台的眼?”

秦湫一面替僕人斟着酒,一面微笑着發問。

也難怪此時的僕人喜悅無比。是問,哪個男人會不喜歡身着輕紗,翩翩起舞的絕色女子了?更何況,這樣的女子並不止一人,而是一群。

“個個好看啦!”僕人看得眼睛發直,已分不出個一二三來了。

秦湫揮手叫過一名女子來。

“今晚兄台有興緻的話,就讓她陪你吧。”

女子裊裊婷婷,如弱柳扶風,來到僕人跟前,盈盈一拜。

“公子有禮。”

僕人這瞪大了的眼珠子真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從眼眶裏掉下來,口裏更是沒有一句能說完的整話。

“有、有……有禮。”

女子起身,跪坐在僕人身邊,替他倒了一杯酒。

“公子,請滿飲此杯。”

僕人彷彿被施了咒一般,順從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但當他想要伸手去摸女子如凝脂般的柔荑時,女子卻巧妙地躲了過去,讓僕人只抓了一把子空氣。繼而,女子起身又回到了舞蹈的隊伍中去了。

僕人的心瞬間墜落,就像是空中掉下一塊巨大的石頭給砸了一個大窟窿,空空的,冰涼冰涼的,十分不好受。

但既然能與秦湫做交易的又怎麼會是蠢人?

僕人貪婪地看着那名被點名的女子在舞池中扭動的曼妙身姿,吞下了一口大大的口水。一偏頭對秦湫道:“就她了。你想知道什麼?”

秦湫得意地笑着,“大夫人最近的所有活動。還有,兄台最特別的發現可不要瞞着我。我可是誠心與兄台做買賣的。只要兄台快人快語,你想讓這女子陪你多久都行。反之嘛,今晚的好事也只能作罷了。”

說實話,秦湫在僕人的眼裏確實是尾大魚,他是不怎麼想把大夫人的事一次全部講出來的,總想着,一點一點地放餌,能多賺些就多賺些。

可如今這些美貌的舞姬們一出場,僕人的魂兒立刻就被勾走了。急色鬼上了身,銀子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這是自然的。不僅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說,就算以後除開大夫人外,其他人的事,你想知道,我都可以替你探聽。只不過,一個陪太久總會有那麼一點膩,怎麼著,也得有三個才像話。”

秦湫聽得一挑眉,多少是有一絲吃驚,但立馬就恢復了平常面色,“這一群都不算什麼,三個有何難?”

“爽快!”

僕人心頭無限喜歡,隨後便把知道的一切都講了出來。

“大夫人清醒的時候非要回自家宅子裏祭奠?”秦湫警惕地問。

“對啊。可據跟去的那個小丫頭說,大夫人進去后,一不點香燭二不燒紙錢,一溜煙地就跑得不知道去哪裏了。”

“後來在哪裏找到的?”

“說是一個景色難看的小院子裏。”

“其他還有什麼?”

“沒有了。小丫頭們覺得奇怪,但林姑娘和羅公子不許她們對外亂說。他們在那小院子裏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但這件事怎麼看着都有點子怪怪的。所以,趁着沒在林姑娘和羅公子跟前,這兩小丫頭就私下裏討論了一翻,想要個答案。不過最後還是不知道有什麼特別的。”

“嗯。”

秦湫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再次笑着揮手叫過三個女子來,其中包括剛才敬酒的那一位。

“夜已深,你們伺候公子早些歇息。”

三名女子領了命,扶着微醺的僕人去了後堂。

“哼!好好享受吧。”秦湫對着僕人的背影冷冷言道,臉上已沒了適才的微笑,換上的是一副鄙視加陰狠的表情。

窗邊的小麻雀疑惑地偏着頭,目光跟隨着秦湫看的方向也望了過去,正是僕人和三名舞姬。

啊!原來如此。

就見小麻雀的眼中可沒有什麼絕色舞姬,分明是輕紗裹着的三具森森白骨攙扶着僕人步步向前而行…………

白骨們一邊走,一邊還向僕人的臉上和耳朵里吹着氣,每吹一次,僕人的頭頂上就多出一團黑霧,不過走了十多步,僕人的整個腦袋就完全被黑霧籠罩住了…………

真夠惡毒的,日子一長這人恐怕不死也得是個廢人了。

立在水鏡前的羅平心頭一陣發冷。

水鏡里所呈現的正是小麻雀眼中看到的一切。

殘忍歸殘忍,但也是這個僕人自己找上門去的。要怪只能怪他太貪心了。因此,羅平並沒有想要伸手拉僕人一把的想法。反而是一副看戲的好心情。

不想因為太過接近而被發現,羅平朝水鏡里招招手,輕輕說了一句:“回來吧。”

那一頭的小麻雀便飛離了窗框,藉著着夜色的掩護,躍過外面的牆壁,奔向了一團微微波動的空氣之中,很快便穿過水鏡停在了羅平的手腕之上。

羅平把小麻雀放上屋中的一個小架子,在它頭上貼了一張符。

接下來,秦湫那邊應該有行動。不如把人家想知道的送到嘴邊去好了。這樣計劃會行進得快一點。羅平微微一笑。

於是第二天,當那個自以為與美人春風一度的僕人回到楊府後,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茶,就被叫了去,說是伺候大夫人。

僕人心裏頭咒罵著,但卻不敢宣之於口。只能低頭着,佯裝着乖巧順從。

到了地方,就見小香小趣板着個臉,看這個也不順眼,看那個也不耐煩,你這裏沒做對,你那裏又做錯了…………

反正,一干丫環婆子就沒一個是有用的。

“哼!”小香叉着腰,豎著眉,一副管家的架勢。“都說了多少遍了,大夫人得萬分小心伺候着,你們瞧瞧,你們這做得是什麼樣的差事?說!大夫人去哪裏了?!”

原來是把大夫人給弄丟了。難怪小香小趣換成了這副臉孔。她們要是不罵這些人,回頭就得輪到她們兩個挨罵了。僕人不免在心底嘀咕幾句。

“小香姑娘,這大夫人那腦子怎麼也跑不遠的,橫豎應該還在這裏宅子裏頭,我們分頭去找找就是了。”

雖是理虧,但小香小趣不過是林姑娘的貼身丫鬟,連林姑娘都不是正經的主家了,這兩小妮子頤指氣使的模樣在楊府的婆子丫環看來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心裏頭哪裏能服氣。

“噢~~,這是嫌大夫人丟了這事不夠嚴重了?好啊!你們既然覺得這事如此輕鬆,我們就全交給你們去辦了。別說我們小氣,你們誰要是能在姑娘和羅公子發現之前把大夫人找到,我和小趣拼着這月的工錢不要了還添上自己的體己,湊足了十兩銀子送給他!”

十兩銀子!丫環和婆子們頓時炸開了鍋。

這雖然不是什麼巨款,但對小門小戶來說也有着足夠的誘惑。

所以,這說話的口氣嘛自然就變了一些。

“是我們不好,偷懶疏忽了,連累了二位姑娘。不過二位姑娘放心,這府裏頭我們都熟悉得很,找個大夫人不難的。我們一準盡心,不讓二位姑娘難做。”

“哼!”小香翻了一個白眼,“這還像句人話。既然都這麼熟悉府里的地形了,還不去找,都愣在這裏幹什麼!”

小香的話依然不好聽,但有了銀子打底,丫環婆子們都“大度”地不再計較。隨即便一鬨而散,為掙銀子各自奔波去了。

僕人到沒有隨着丫環婆子們一道離開,他還在愣着神,猜測着大夫人去了哪裏了了。

不想,這人群一散,這落了單的人就會被人一眼給瞧個清清楚楚。

小香用很是不解的眼光瞪着僕人,伸手一指,語氣十分不善。

“你!那個人!你,就是你!你一個小廝不在外頭伺候,跑這裏來做什麼?!”

僕人聽得莫名其妙:不是你們叫人把我給叫過來的嗎?

可是一瞧小香那臉色,僕人便不敢硬抗。只得放低態度,輕言細語地回答:“有人傳話說讓我們這些伺候過大夫人的人都來這裏集合,具體情況是個什麼樣子,我一概不清楚。煩請姑娘問問傳話的人就知道我沒說假話了。”

“這是怎麼回事了?”小香側過頭小聲地問小趣,“你怎麼跟傳話的人說的?”

“我就是讓叫那些婆子們過來呀。”小趣道:“不過,事情發生的這麼急,傳話的人一時沒聽清傳錯了人來也是有可能的。又不是什麼大事,打發他回去就好了。”

“說得也是。”

小香轉過臉再次看向僕人,正打算讓他自己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結果才說了一個“你”字就停住了。

原因只有一個。僕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沒錯,正是眾人四處尋找的大夫人。

“哎呀,我的老天爺啊!”

小香和小趣驚叫着一起跑到大夫人身邊,一邊一個緊緊地抓住大夫人兩隻胳膊,生怕她再次跑得不見了蹤影。

“太太,好太太。您可是出現了!”

“這十兩銀子可算是保住了。”

小香小趣帶着大夫人就要走,誰知大夫人不但三兩下就甩開了小香小趣的手,還一把拽住了僕人的衣袖,拽得死死的,用得是恨不能扒層皮下來的力道。

“太太,鬆手,我們得回去吃藥了。”

“太太,乖。回頭有甜甜的點心。”

小香小趣一面哄着大夫人,一面給僕人使眼色,讓他想辦法掙脫大夫人的控制。

然而,這大夫人精神又不怎麼正常了。這真不好哄住不說,誰也無法預料到她下一步會做些什麼。

這不,僕人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拉回自己的袖子,可不承想,下一刻,落入大夫人手掌之中的就是自己的脖子……

大夫這掐脖子的力道比起抓袖子來不知大了多少,不消片刻,僕人就被掐得直翻白眼,眼見着離一命歸西不遠了……

大夫人一邊掐着僕人脖子,一邊叫着:“說!青娘子在假山石下面的事還有誰知道!說!你們這些個黑了心肝的,就知道害人!我掐死你!掐死你!”

“太太,太太!你放手啊!”

小香小趣用全身的力氣掰着大夫人的雙手,可一點用也沒有。

就在僕人感覺閻王爺已然朝自己招手時,大夫人一下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大夫人人一倒,雙手自然就跟着鬆了下來,僕人這才算是撿回了一條小命。

“你們這大呼小叫的在幹什麼?”

救人的是聞聲趕來的阿野。

他在大夫人背後點了一下,才制止了大夫人瘋狂的舉動。

小香小趣同時鬆了口氣。

“還好沒出人命。”

“太太又不正常了。阿野哥哥,快送去給公子看看吧。”

“是嗎?快走。”阿野不敢怠慢,背起大夫人快步去找羅平。

小香小趣哪敢偷懶,也小跑着跟在了阿野的後面。

四個人很快就消失在重重庭院之中,只留了個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的僕人還在原地大口地吸着新鮮空氣。

“該死的,這婆娘手勁可真他娘的大。”僕人低聲咒罵了一句。

不過,剛才她說什麼來着?青娘子在假山石下面?

僕人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哈,哈,哈!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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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峪凶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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