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琉璃碎莫殤心（一）
夏日的傍晚，仍然是那麼地熱。即使那西邊天上的太陽如同遲暮的老人一樣，已經沒有了幾分掙扎的力氣，卻依舊沒有什麼能夠阻擋那一團赤色所帶來的威嚴，彷彿它想要在沒入地平線之前拉着誰一起墜落下去，卻又因為無力而顯得有些不甘心。
琉心坐在咖啡廳的角落，端起眼前的拿鐵，輕輕地抹了一口，玩味的欣賞着苦苦掙扎的落日。眼裏閃過一絲不經察覺的涼意，被她死死地按了下去。
琉心上身穿着的是一件單薄的白色打底襯衫，肩上披着一件卡其色外套，配上一條咖啡和暗紅色條紋混搭的裙子，一雙紅格子帆布鞋，是當下很流行的搭配方式。本來就生的很精緻美麗的面容，在夕陽的照耀下，與咖啡廳顯得格外地相襯。
莫成宇坐在琉心的對面，悠閑地翹着二郎腿，捧着一本書正讀的入神，細眉薄唇，眉宇間充斥着自信的笑容，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胸有成竹一樣，讓人覺得特別有安全感。舉手投足間都詮釋着什麼叫做教養。雖然只有十九歲，眸子間卻充斥着深入職場的老練。只是穿着一身單調的深灰色。卻顯然要比琉心的一身衣服要昂貴很多。
放眼整個咖啡廳，不大，店面整體呈現復古型，從裝潢到傢具都散發出一種奢華的氣質。櫃枱和桌子用的是上好的木料，顧客用的一整套陶瓷飲具，都印着暗紅色的花紋，檀木的桌子上散發著幽香，給人一種愜意的舒適感。櫃枱靠東，後邊有一間屋子，是莫成宇平時休息的地方。咖啡廳的門口向南開，特意在西邊的方向留有窗子，很好地利用陽光彌補了光線不足的缺點，看得出設計者的講究。
琉心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杯子和底座碰撞，發出陶製品特有的清零的聲音。環顧了咖啡廳一周，琉心不禁暗自砸了咂嘴，雖然地方不怎麼大，但在裝修上，比很多大的咖啡廳都要費工耗時，看得出來，這是大手筆。也只有莫成宇，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揮霍這麼大一筆開銷。
咖啡廳屬於城市偏僻的角落，是在琉心來這裏前不久開始運營的，莫成宇自己既是老闆也是服務員。平時來的人不多，到了下午茶的巔峰時期，人會比平時多一些，雖然說應付起來有些困難，但還算勉強過得去，況且，這幾天琉心也有幫忙。到了生意蕭條時期，她還可以在這裏小憩一會，在不分晝夜燈紅酒綠的城市，很難再尋得這樣清凈的地方。
琉心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眼前的莫成宇身上，陷入了深思。這兩天，她在外面可聽多了關於他的傳言，不過轉念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莫成宇現在是公眾人物，閑言碎語什麼的在所難免，她都不怎麼理會。然而她在意的是，坐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才剛剛十九歲就已經可以獨立經營咖啡廳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呢？琉心有些不敢想。
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嗎？況且，他們已經十年沒有見面了。算起來，幾乎和不認識差不多吧，琉心的嘴角扯出了一絲苦笑。
莫成宇的餘光瞥到了琉心，緩放下了二郎腿，把書籤放回了書里，合上了書，看着琉心，歪了歪頭笑道：“心兒，怎麼了？”
聽到“心兒”兩個字，琉心明顯有些不適應，微微憷了憷眉，隨後淡淡的回應他：“沒什麼，只是最近聽到一些關於你閑話。”
“哦？”莫成宇頗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都說些什麼？”
“只是添油加醋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琉心淡淡的笑了笑，不想聊這個話題。
“隨別人怎麼說吧。”莫成宇把書放在了桌子上，笑道，“大多都是自己造謠的，心兒你不必放在心上。”
琉心不再多說了，繼續向窗外看去，莫成宇也沒有再打開書去看，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坐着，相顧無言。
火紅的驕陽漸漸沒入了地平線，直到最後一絲光芒被吞沒。
琉心看着眼前的莫成宇，熟悉，還是陌生呢？琉心不太清楚，彷彿就在昨天，兩個人還只是十歲的孩子，而現在，坐在自己對面的，真的是當年的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孩嗎？
“成宇，你還記得你當時要走的時候嗎？”琉心把胳膊肘靠在桌子上，一隻手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莫成宇聞言，臉上的表情停頓了幾秒，思索了一番，隨後笑道:“當然，心兒，我記得很清楚。”
琉心輕輕的笑了笑，把杯子裏所剩無幾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後看着莫成宇的眼睛，很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道:“謝謝你。”
莫成宇看了看琉心，停了幾秒，隨後目光轉向了別的地方：“沒什麼，只要心兒你開心就好。”
開心嗎？琉心手指有節奏地敲着杯子，努力地想要想起開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琉心打量了一遍莫成宇，隨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成宇，你不是很愛搭配衣服呢。”
“我平時出門很少，要去做什麼的話，阮先生都會事先把衣服準備好的。”莫成宇拿起書站了起來，走到了櫃枱後面的書架旁邊，要把書放上去。
阮先生，是莫成宇的管家，很慈祥的一位老先生，琉心來的這幾天裏見過他幾次，平時他似乎很常來這裏，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張口閉口都是少爺這樣，少爺那樣的，客氣的不得了。
“改天有空你陪我去逛一逛吧，順便給自己買身衣服。”琉心再次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和善的笑了笑。
“心兒，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莫成宇正要放回書架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眼神變的柔和起來，頓了頓，轉過頭，看向琉心，兩隻眼睛眯成了兩道月牙，“你為什麼會選擇來這裏呢？真的只是來讀大學嗎？”
“還是……”莫成宇有意地頓了頓，“別的什麼。”
琉心聞言，愣在了那裏，像被抓住了尾巴的貓咪一樣，很是慌張。時間彷彿凝固在這了一刻，莫成宇手裏的書始終沒有放下去，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她甚至可以依稀聽得到兩個人交錯的呼吸聲和鐘錶上秒針的滴答聲。
莫成宇，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麼了？琉心低下頭，兩隻手緊緊的按着裙子，手心裏滿是汗漬，裙子也被她抓的褶皺起來。果然，紙包不住火嗎？
“當，當……”牆上掛着的老式鐘錶恰好在這時響了起來。
琉心鬆了一口氣，躲過了一劫。她循聲望去，看了看時間，從旁邊的座位上拿起了包，扯開了話題：“看來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哦？那還真是遺憾呢。”莫成宇把書放回了書架里，溫柔的笑了笑，“我隨便問問，心兒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我就先走了。”琉心挎起包，匆忙地走到了門口，她現在只想趕快出去，一刻鐘也不想要待在這裏。
琉心剛要打開門，就聽見身後又傳來了莫成宇的聲音。
“心兒，明天和我去一個地方吧。”莫成宇心情似乎還不錯，頓了頓，“我帶你去見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琉心轉過身，一臉茫然。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明天早上八點，我去接你。”莫成宇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琉心想了一陣，明天似乎也沒有什麼安排，就隨口應了下來：“行吧。”
隨後她便拉開門，慌慌張張地走出了咖啡館。
莫成宇望着琉心走的方向，臉上的笑容愈發變的深邃，攥緊了拳頭：“心兒，這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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