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人間煙火
“謝小姐對自己的人倒是愛護得緊，不知我陸某何時能有這個榮幸。”
謝欣知道，這個陸虎純粹只是皮在癢，尤其是在她明確拒絕過陸擇過後，他這個當哥哥的但凡遇見她，總是能給她找點不痛快。
照他的話說，蓉城陸家哪點配不上她謝家？
她毫不客氣地既不買哥哥的帳，也不買弟弟的帳，明面上看着勢均力敵，但私底下他們清楚得很，她謝欣誰來都看不上，此時能讓她主動站出來“護犢子”的人，真是深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比了個手勢，讓手下去探聽男生的底細。
謝欣被他膈應到不行，礙於不能主動撕破臉面，強忍着不適，走一步算一步地應對他的每一句中傷，尤其是針對楊一航的。
是楊一航先失去了耐心。
他起身，長腿一跨就站到了謝欣和陸虎兩人之間，向對任何一個在餐廳服務的小弟一樣，客客氣氣地把信用卡遞給陸虎。
“埋單。”
旁邊真正的小弟戰戰兢兢地打探着老闆的表情。
兩人身高相當，陸虎弔兒郎當的氣質帶着一股狠勁，楊一涵端的是一身正氣，大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意味，一股子鋼筋鐵骨、鐵壁銅牆的感覺。
一時間在氣勢上打了個平手。
陸虎示意經理接過黑卡，揮了揮手安排他去辦理埋單事項，然後對着這個看上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說道：“菜還沒上，這麼急着埋單幹什麼？”
楊一航正要開口，謝欣及時制止了他。
別人不清楚，她可是見識過他這張嘴的厲害之處，要是不小心開罪了陸虎，被這不要臉的傢伙狀告到謝黎面前去，她未來的日子可不好過，過去幾年間的“交戰”讓她深知，對付這樣的人，明着來不行，陰着幹才最解氣。
指尖勾住他的掌心，坐實了兩人不一般的關係，楊一航也因為她的舉動停了下來。
謝欣對陸虎說道：“陸少說笑了，這錢給你賺去也不虧，我們就當是買個清凈。”
辦事的不愧是經理，很快就將賬單和黑卡還給了楊一航。
謝欣順着兩人勾在一起的手把楊一航給握實了，給他使了個眼神，楊一航便帶着她向門口走去。
陸虎還朝兩人揮了揮手：“慢走不送，歡迎下次光臨。”
看着男生臨出門前射過來的眼神，陸虎心道：有點意思。
遂一出門，謝欣就鬆開了手，兩人之間拉開一米的距離，完全沒了剛才的親密。
到了車上，楊一航問：“去哪。”
她一路都在想，要怎麼跟他解釋才能洗清剛才陸虎對她惡意的抹黑，所以當楊一航問起另一個問題的時候，她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腦子裏想的還是自己思考的事情，嘴巴當然也沒跟上新的思路：“他和我……”
楊一航打斷了她的說話，又問了一遍：“去哪。”
謝欣這才反應過來，但思維仍舊遲鈍，能去哪？去她家？
“好。”
等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的時候，謝欣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貌似給自己挖了一個雷。
說好了請他吃飯，回她家能吃什麼？
好在楊一航沒有再提關於吃飯的事情，當她以為自己能夠糊弄過去的時候，他親自下車把箱子從尾箱提了出來。
“……要不上去吃點東西？”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尷尬的第幾個場面了。
憑她對他的了解，他是一定能夠讀懂她話中禮貌的客氣，然後禮貌地又委婉地回絕她的好意，然後兩人各回各家，各自解決各自的晚餐。
只見倒車鏡上的燈光閃了兩下，車子響起落鎖的聲音，男生乾淨的聲音響起。
“好。”
……
謝欣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她怎麼回事？
他又怎麼回事？
怎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他是對自己的外貌太沒自信，以為她不會對他做什麼，還是對她的舉止太自信，自信她不會對他做什麼？
謝欣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前面帶路，一邊想着如何用自己一手稀爛的廚藝做出不那麼煞風景的晚餐，一邊想着要不要藉著月黑風高今晚對他採取什麼行動。
轉眼就到了家裏。
說起來，她才是那個心懷不軌的人，但她一回到家又把全屋的燈開得透徹的亮，所有陰暗着見不得人的情緒都被這光亮照得了無影蹤。
招呼楊一航在客廳坐下，她把箱子拖回了書房。
穿上圍裙，謝欣對着空空如也的冰箱犯起了愁。
廚房裏久久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楊一航出現在她身後。
“額……馬上好，你稍微等等……”
謝欣拿着蛋的手已經靜止在空中很久，她不知道，到底要以什麼樣的姿勢既能把雞蛋敲碎，又不會讓蛋液和着殼一起流到鍋里。
這下人都催到廚房裏來了，再不下鍋可不就被人小瞧了么。
俗話說，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區區一個煎蛋面都做不好，她拿什麼去征服她看上的男人？
謝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鍋邊敲了一下，蛋殼被敲開，蛋液迅速掉進鍋中，然後在“滋”的一聲后，瞬間變成了黑色，不僅如此，鍋中早就燒開的油濺得老高，嚇得謝欣猛地把鏟子扔進鍋里，退到一個油怎麼也濺不到的角落去了。
鍋中的油和蛋還在噼里啪啦地奏着交響樂，油沫星子濺得到處都是。
那雙乾淨的手就是在這個時候穿越所有的疼痛的雜亂，利落地一手把鍋端開，一手把火給熄滅。
謝欣覺得，楊一航看她的眼神簡直不一般，除了就差把“廢物”兩個字寫在臉上，其餘什麼情緒都到位了。
他有條不紊地把鍋洗乾淨，用抹布把濺出來的油星子擦拭掉，倒了新的油進鍋里，熟練地打了兩個雞蛋進去。
煎蛋出鍋的時候，另一側的面也剛剛煮好。
他越過她，從身後拿了兩隻碗。
謝欣見他四處張望，心下大概知道他在找什麼，於是從角落處拿出一袋鹽，說：“別找了，我家只有鹽……”
那一刻她簡直無法直視他的眼神。
謝欣發誓，這輩子從未吃過這麼簡單的麵食，只有鹽巴和雞蛋的味道。
不過還好，對面有一張可以下飯的臉。
楊一航坐在餐桌的另一側，在餐廳暖色燈光的照射下臉輪廓都變得柔和，和平時在外面看到的樣子有些區別，像是剝下了一層籠罩在外的光環，肩上的剛硬也被卸下，連他意外出現在這裏這件事看起來都十分的和諧。
彷彿……
彷彿他就該是這屋子的男主人似的。
電視裏正在播放時下最熱門的網劇，男女主角在小花園吃着燒烤，男生一邊烤，一邊勸從百年前穿越而來的女生嘗嘗人間的煙火味，女生說她懂，然後吻住了男生。在背景音樂的煽動和慢鏡頭的特寫下，謝欣的背能有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但她能怎麼辦？還能吃飯吃到一半專程去客廳調個頻道？那不是太刻意了，整的像她有什麼胡亂的想法一樣。
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歪，也許是為了顯得自己的正直，謝欣說：“你手藝真不錯，有一種人間疾苦的味道。”疾苦到只有掏乾淨家底都只有一味調料的味道。
她吃飯的時候除了食量大些，但從來都是細嚼慢咽，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無法挑出任何的毛病，電視的背景音樂還在繼續交響，看着她一口喝湯，一口吃面的樣子，楊一航說：“如果下次有其他調料，我也能讓你嘗嘗什麼叫人間煙火。”
聽清楚他說的什麼，謝欣吃飯的速度放得更加緩慢，生怕一不小心消化不良。
一邊想着居然還有下次，一邊想着剛才電視裏男女主角品嘗“人間煙火”的舉動，女生的耳朵忽然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紅色。
謝欣忽然就想起了他車上的那一摞情書。
“楊大師，你在公司人氣好像挺旺？”
楊一航不置可否，說話的口氣頗有一種看她五十步笑一百步的意味：“哪裏，不及你人氣的一半。”
果然，今天被陸虎這麼一攪和，她的形象已經大打折扣。
“你們公司好像很厲害，能和你一起工作的女生都很優秀吧？”
這就要看他怎麼定義“優秀”兩個字了，謝欣想，要是他否認，就說明他暫時還沒有看中的人；要是他確認，那就說明“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危機已經降臨。
只見楊一航點點頭，說：“工作中大家都很出色，如果配合得好，很多時候都能事半功倍。”
謝欣心中泛起苦澀。
不僅是因為他肯定的回答，她還想起了從前為數不多的幾次和他一起做項目的時候，她總是團隊裏最後完成的那一個，別說事半功倍了，有的時候因為她的緣故，他不得不留下來和她一起處理那些分給她解決的數據，事倍功半的事情時常都有。
好在她做事謹慎，毫不馬虎，只是速度慢了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任何失誤。
那她也不是故意這麼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