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女朋友嗎

寬肩窄腰，雙腿筆直修長，一如那晚在海邊所見。

而再不見的，是那難堪的厚重劉海與鏡片。

不知他從何得來的靈感，這身裝束，同她腦海中的某一個虛幻的場景重合……

凌厲的短髮下是他光潔的額。那雙眼比大海還要深邃，那鼻樑比山峰還要高挺，那嘴唇比秋收時節還要豐潤，下顎優雅的弧線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要完美，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件都似上帝造人時精挑細琢鑿刻而來。

既熟悉又陌生。

究竟是哪一個場景，謝欣從楊一航從感官上帶給她的刺激中久久無法回過神，這答案也無從構想，更無從得知。

那人看了她一眼，只是輕輕勾動一下嘴角，謝欣便覺得她整個人的魂都要繞在他身邊翩翩起舞了。

“進去吧。”他說。

直到點完菜，謝欣才反應過來，剛才楊一航在對着她笑什麼。

為了把他吃到血本無歸，謝欣白天特意換上了白色T恤和寬鬆的破洞牛仔褲；又為了膈應他，謝欣專程從飾品店淘來一副和他差不多的黑邊鏡框，架在鼻樑上，出發前她還對着鏡子狠狠臭美了一番，想着自己總算有點“楊學霸”的樣子了，沒想到……

對方現在正儀錶堂堂地坐在她對面，而她卻打扮地像個小丑。

在餐桌上從來都是戰無不勝的謝欣同學忽然就拘謹了。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摘下眼鏡，重新露出她撲閃着的大眼睛，端着姿態優雅地坐在座位上，硬是用穿着破洞牛仔褲的的身子凹出了一副身着晚禮裙的樣子。

想要膈應他，偏偏被膈應到自己，真是想興風作浪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現實寫照。

“楊大……楊一航，同學一場，談戀愛不官宣怎麼說也有點不夠意思吧。”謝欣無法當著正主的面評判對方面貌的轉變，她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但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表及裏、由此及彼的精髓被她掌握得爐火純青，說白了，她敏銳的直接告訴她，男生不談戀愛很難做出這種翻天覆地的改變，如果沒有女孩子幫忙拾掇，讓那個曾經的他在短短時日中連人帶氣質完全變成另外一番景象，根本不可能。

詢問歸詢問，當她真正把話問出口時，後知後覺地感到齒根浸過一絲酸意，她想，定是那解膩的檸檬水給害的。

他的手腕藏在精緻的袖口下，只見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毫無破綻地切下一塊牛肉，然後在恰如其分的時候停了下來。

“什麼是官宣？”

對於談戀愛，他沒有否認；但他可能還沒有接上5G，不知道什麼叫官宣。

說不上為什麼，謝欣的心忽然變得毫無波瀾，連帶說出口的話都平得不行：“官方宣佈你們在一起。”

周謹認可了謝欣的猜測，附和到：“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麼大的八……事也不告訴我，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放下牛肉，楊一航用餐廳備好的濕紙巾擦了擦手。

“怎麼是我不夠意思，這麼大的事情，我也還都不知道，你們又是聽誰傳的？”他說道，一副興師問罪的口氣讓謝欣不怒反笑。

她試探着說道：“誤會，誤會！楊大師今天打扮得這麼讓人眼前一亮，我還以為是你女朋友給你搭配的呢。”

作為謠言的製造者，她表明了自己會將其扼殺在萌芽狀態中的真心；同時又隱晦地想要探聽他“改頭換面”的真實原因，一句話出來，若能得到回答，便是佔了一舉兩得的便宜。

可她不明白，為什麼楊一航此刻要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她。

楊一航也不明白，謝欣這麼傻一大姑娘，為什麼此刻他卻搞不懂她言語下究竟是何含義。

要麼是裝傻充楞，他明擺着和她畫中所作之人裝扮一模一樣；要麼，就是根本就沒有聯想到那副畫。

她居然還問他是不是他女朋友給他搭配的。

若說是，她可不就是他憑空得來的“女朋友”，這種認知讓人心頭一跳。

若說不是，他竟也想不通為何一時衝動就照着畫作仿刻了一套如出一轍的裝束。

她是在暗示他什麼，還是真的就記不起那副畫來？

謝欣被楊一航的目光打量得怪不自在，只得藉著吃東西加以遮掩。

“既然是誤會，解開就好。”他說。

終於，他的目光恢復如初，既有距離感，又禮貌克制，對她言語中的打探不置一詞，看樣子也沒有要做任何解釋的樣子，讓人對他發生如此改變的緣由從頭到尾都摸不着頭腦。

不知怎麼的，三人聊着聊着，話題就從楊一航轉到了謝欣身上。

剛還說著楊一航解決了公司兩個大case，連上實習，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居然破格提拔了兩級，忽地就變成了謝欣在跟他們介紹自己的公司。

哦，她想起來了，是因為周謹順口提了一句謝欣改行做設計，還進了蓉城最負有盛名的設計師工作室之一，楊一航就捧場地問道：“哦，有所耳聞，你做的是產品設計？”

話題就這麼被引到了謝欣身上。

畢竟是電子系出來的，說她做產品設計也是情理之中，謝欣想着自己所學與職業並無半分瓜葛，便不作多餘的解釋，從工作室的宏觀層面展開了介紹，從平面設計到服裝設計，從產品設計到建築設計，與其說它是一個工作室，不如說是一群工作室的合集，但每一個類別工作室只有一個，殘酷的末位淘汰讓工作室的血液永遠保持年輕，讓能夠站在行業尖端的設計永遠在最醒目的地方展現。

她不過是有幸得到工作室合伙人的垂青，在其中給她謀了個無關緊要的職位，當面做着誰都能做的工作，背地裏下狠功夫在各個工作室流轉，不斷學習，積累獨立的資本。勝者為王，打通學習的邊界線能讓所有處於這個競爭圈的人不斷推陳出新，淘汰不合時宜的設計，促成行業的高質量發展，因此，也並無不妥之處。

“畢業前也沒聽你說過想當設計師，怎麼說轉行就轉行，還進了這麼厲害的工作室？”周謹問道。

畢業時她毅然決然離開蓉城的樣子還歷歷在目，為什麼說回來就回來、說轉行就轉行了呢？簡直是一點點的鋪墊都沒有，周謹才疑惑。

謝欣當然不能夠照實說話，照實怎麼說？說她原本畢業后要被迫回家繼承家產，而現在不用了？

“這個……事情是這樣的。”

謝欣略去了自己家大業大的宏觀背景，從高考失利、篡改志願開始講起，講到最後回歸本心，發憤圖強，努力學習，並且同妄圖安排她命運的父母不斷抗爭，終於如願跨入了理想的行業。

周謹被她精彩的渲染手法感動得差點抹眼淚，冷不丁楊一航忽然問了一句：“也就是說，大學以來的費用都是你獨自負擔？”

謝欣點點頭。

“這可真是太凄慘了TAT，服務員，加菜！”

講歸講，趁着三人聊天的間隙，謝欣的筷子可從來沒停下來過，楊一航長得那麼下飯，又不是每天都能看得着，此時不多吃，何時多吃？更何況，今天她來的初心不就是為了吃垮他么。

也許是因為已經畢業，又也許是因為前些日子兩人已經“兩清”，今天餐桌上的氛圍比往常好的多。

楊一航發現，謝欣在自己面前是真的不避諱吃得多。

他結賬的時候，她甚至還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怎麼，難道還想吃垮他不成？

“你不是會心痛了吧？”謝欣站在他身旁，看着就快拖到地上的菜目明細表，幸災樂禍地說道。

楊一航知道她能吃，可不知道她竟這麼能吃，好幾個菜他甚至看都沒有看到過，就已經被她消滅乾淨。可這點小錢就會讓他心痛？不存在的。

“怎麼，我若是心痛，你還能補償我？”

他收好錢夾，許是衣服上灑了些香氛，竟有好聞的味道從那方傳來，加之那張取了眼鏡后的臉從中作祟，讓謝欣心底止不住地直呼妖孽。

這要是綁回去作了老謝的接班人，憑他的聰明才智，不出多日一定可以上手。

危險的想法一旦冒出了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楊一航今天最終選擇的是一款領帶，並非圖中所作的領結，而恰好是這根領帶，給了謝欣親自動手作亂的機會。

趁他不備，謝欣一把扯住他的領帶，迫使他不得不低下頭來與她四目相對。

解開綁在後面的馬尾，她瀑布似的青絲傾瀉而下，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映入他的眼中。

她挑釁地開口，聲音輕的不能再輕。

“補償？你看看用我來補償你怎麼樣？”

看到他耳根泛起無辜的紅，謝欣如願以償地笑了，她還沒見過使出大招還對自己不心動的男人，他楊一航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二十齣頭的男生，正直血氣方剛的年紀，平時又不近女色，被她這麼一挑釁，還不得馬上敗下陣來。

她仿若一個獲勝的將軍，看好戲似的盯着自己的俘虜，直到她扯住他領帶的右手開始泛酸。

那就放他一馬好了。

謝欣剛想把手鬆開，一隻屬於男生溫潤的手卻覆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