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摘取火種的人們·上
人類在發展繁衍中，因為擁有不同的傷痕和經驗，他們往往會自發地選擇一些適合自己的道路，這一凝聚着無數人的文明就像一架無人可擋的馬車一樣。每個人都貢獻了一份力量，但每個人也無法撼動它。
但是當歷史的巨大馬車向前疾馳的時候，總會有一些人違逆天理，試圖改變這個馬車前進的道路，或被車輪碾壓，或被他人銘記，他們會被冠以“偉大”的一詞。
“你覺得我們偉大嗎？我想起了他們稱讚詠石惠，詠石惠最多也不過我們這樣了！”
詢問的人是一位少年，他有着柔軟的毛絨雙耳和輕浮的眼神，言語之中透露出他的生性傲慢。
“我重申一遍，大白，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我不需要他們感謝。”回答者一副書生模樣，沿路的荊棘已經刺破了他的衣服，但是他的眼神無比堅定。
昏暗的太陽有氣無力地照射着，而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山丘和荊棘叢。隱約可以看見荊棘叢的盡頭是藍色灌木叢組成的美麗海洋。而在藍色海洋的盡頭，透過稀薄的霧氣，仍然可以看到來自另一個文明的巨大建築——通天之塔。
原本以為可以用一些巫術或者科技，但剛到這塊大陸，他們才發現這裏的巫術無法生效，而且他們的代步器械都很快生鏽，在這個過度潮濕和富氧的世界裏，他們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辦法——徒步行走。
如今詠石佑和若白很少言語，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多月。
若白剛剛要把手裏的蕨菜送進嘴中，大口咀嚼這唯一能吃的稀缺食物，斜光瞥見那依稀可見的巨大建築，這建築一般時候都看不到，只有在霧氣很淡的時候，他們才能看到其模糊的陰影。
“還有三百里呢。”蕨菜從嘴邊放下。
“你看錯了，有可能只有一百里。睡幾覺啊，就到了。給，芝麻。”
“喂，這真的是芝麻嗎。”
“嗯，是有點毒。”
“是有點嗎！這看着就不幹凈，真的不會暴斃嗎！我身上的狼血告訴我這玩意兒比蕨菜危險多了。”
“微毒，但是很香。”詠石佑看看若白手中僵住的蕨菜，像是炫耀一般晃晃手中的小袋，“這香味讓我想起了萬聖節的牛排。”
“哦……呵……呵……你要是喂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表述錯了。”詠石佑閉上眼得意地回應，“你如果叫一聲好哥哥，我也可以考慮分你一口。”
“好哥哥。”
“我去，你的口口聲聲的狼血尊嚴呢？哪裏去了？”
“什麼尊嚴……”若白猛撲過去，詠石佑自然把食物袋往懷裏塞，二人跌倒打成了個團兒，“我哪裏是狼，我是犬妖啊，純正血統的犬妖啊。搶到了！”
“唉，你也知道是搶。”詠石佑一邊整理着裝，“真過分，原本是想做調味料的。”
“不，我突然覺得。”若白突然停住了貪吃的嘴巴，“肚子有點……”
“中毒了嗎？”
若白捂着肚子，接着就是默不作聲。
“來給我看看，狗的胃也會出問題嗎？”
“我……是狗……不是豬啊。”若白掀開自己的上衣，指着“這……這……”
“這裏就是胃啊，你反芻啊，你不是狗嗎？”
“要能做……我早做了……”
“因為太香所以不想吐出來嗎？救不了等死吧。”
“別介啊……你的治癒能力呢……”
“治癒能力不能用來做這個，老兄。”詠石佑一拳擊中若白的腹部。
這一拳融匯了夜之一族的看家本領，若白只覺得自己的某個神經被觸發了，沒有絲毫的噁心感覺，把之前的食物全都吐了出來。
“你原諒我吧，你怎麼了？”
但見若白趴到地上，哭啼啼地看着詠石佑，“還我的芝麻啊。”
“給。”詠石佑從一邊撿起一包食物，遞給若白。筆下文學2020www.dst9.cc
“這是蕨菜！”
“認知沒問題。”詠石佑喃喃着把食物放在大包袱里，“你要是死了，我一個人可對付不來。”提起包袱，“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遺漏。”
“你說對付不來什麼啊？等等我啊！”
“你要是死了，我們的野心怎麼辦？”
詠石佑很少主動說話，在中毒事件七天後，他突然打開了話匣子。
“假如說你是那個神，你會怎麼守住自己的莊園，不讓這些無聊的傢伙們侵犯自己的領地。”
“能怎麼守？神只需要動個念頭，一支軍隊，一個帝國就會憑空消失吧？”
“要是神連念頭都不想動呢？”詠石佑和若白不約而同地盯向已經明顯可以看出輪廓的通天之塔。
看若白震驚地不說話，詠石佑繼續說，“地上沒有健康的食物，普通人根本無法生存的45度高溫，再用含有過量氧氣但是稀薄的空氣鎖死金屬器械和飛行的可能性，最後禁止巫術和神血生效。這個看似安靜的花園，正是給貪婪闖入者提供的墳墓。”
“嘁，神還真傲慢啊。”若白不快地回應。
“因為比你強，所以不需要憐憫你，這不是萬物的本質規律嗎？玲莉的兒子，若白。”
“是啊，你說得很對，詠石淶的兒子，詠石佑。”
從踏入藍海開始，矮灌木不再像荊棘一樣干擾人的步伐，但灌木的毒汁液發散出的毒霧，讓腿部出現浮腫、疲憊的現象。
“我要是會飛就好了。”這種狀況下，若白不禁抱怨。
“空氣中的水汽濃度很高，就算會飛也未必撲騰得起來。而且，感謝我們沒有羽毛吧，這毒霧會讓人失去平衡，對天空中的東西更加有效。”
“這些事情我當然知道啊，佑。但這雙腿真的能支撐到終點嗎？”浮腫或者說皮下積水，並非針對器官而是直接針對四肢的毒性已經擴散到影響行走的地步了，二人心裏都無比清楚。
“你說得對，以殺人為目的的話，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神創造出這個莊園的目的十分明確，這裏就是真正的死亡之海。不過呢，若白。”佑微微一笑，“已成定局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我們要做的只是走好每一步。就算是把兩具屍骨獻給這莊園，這也是我們的選擇。”
“沿途的屍骨夠多了，這莊園還真貪心。多我們兩個不多，我還是拿着這腐爛的身體去拯救世界吧。”
“我們的野心可裝不下別的情感，到時候你可要放下啊，大白。”
“你這是什麼話。”若白聽出了別樣的意思，“我可不需要你救，到時候肯定是你第一個倒下。”
“是啊。”詠石佑會心一笑，“所以說，你可一定要放下那些沒用的情感啊，大白。”
若白早就聽出了他的意思，若白心裏也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神血被禁止之後，自己的身體不比普通人強多少。詠石佑雖然沒有鍛煉過體質，但他作為夜之一族，本來身體素質就高於常人。
但若白沒有辦法，他只能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昏迷之後，緊接着醒來，詠石佑正躺在他的身邊，毒性早已攻擊到他的大腦。
若白清楚發生了什麼。就算詠石佑能控制血脈，那也只能控制自己的血液，加上詠石佑對這些能力的控制都不成熟，要想過濾毒素就得把血液吸出來，在自己的身體內流動一圈，接着通過通路回到若白的體內。
“喂，佑，不要覺得你的理想是黎民蒼生，就想我也應該是這樣。”若白的眼角噙着淚，“我野心其實很小的。只是保護我身邊的人，我喜歡的人，這麼就夠了。走吧兄弟，去通天塔。”
若白背起詠石佑，繼續前進。
“你這傢伙啊。”若白聽見詠石佑小聲說。
“我背負不起你的野心，怕髒了你的威名，詠石王，而且我說過，我會親手為你戴上王冠，你別死在這裏啊。……話說你還真是弱啊，吸血排毒你都能把大腦給染上毒了……佑？佑！詠石佑！對，你一定是冬眠了，對啊，你放心，那通天塔就要到了……你說你一書生，學武夫逞什麼英雄。你讓我還……怎麼回詠石國啊，怎麼去拜訪先王的墳墓啊。難道我要告訴他們，詠石家絕後了？夜之一族絕後了？”
“你說我年輕時候離家幹什麼？老實在家裏獃著不好嗎？我嘴上說我遊歷世界，和那麼多國王談笑風生，還真不如我在家裏侍奉那個老東西。你猜我為什麼出門，我說我要得到那個老東西的承認。我要證明給她看，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啊。”若白痛哭流涕，“我這哪裏是男子漢……”
“住口。”
是詠石佑的聲音，這讓若白站住了腳步。
“走你的路。”
雖然不知道已經失去心跳的詠石佑是如何傳達信息的，若白的腳步變得穩健了許多。
“喂，別嚇我啊詠石王，我還只是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