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離去
這一夜露珠睡得並不安穩，恍恍惚惚做了幾個夢，支離破碎，全是臻雲神君發怒，烏魚、海棠和秦昆吾都被罰得很慘。她苦苦哀求也沒有用，臻雲神君冷冷道：“你不過是我殿中侍女。”
露珠醒來時，眼角依然滴着淚，回想起夢中臻雲神君的冷漠，頓覺寒意徹骨。雖然這是事實，但是終究不是什麼讓人喜歡的事情。露珠穿好衣衫，走出殿門，卻看見山門大開，秦昆吾直挺挺跪在門外。
露珠飛奔過去，玉色紗裙飄飛如雲。秦昆吾看見她跑過來，眼睛一亮，卻沒有起身。露珠也不說話，與秦昆吾並排跪下。
秦昆吾輕聲道：“我沒有照顧好你，自然應當向君上請罪。你來做什麼？都好了？”
露珠低聲道：“我沒事。是我學藝不精，辱沒了摩雲嶺的聲名。”
臻雲神君走到山門前，便看見二人竊竊私語，格外礙眼。臻雲神君衣袖揮出，將露珠拉入山門內，扔在一邊，冷冷道：“莫忘了你的本分，快去！”
露珠只得起身回去安排烹茶洒掃，不敢回頭再看秦昆吾一眼。
臻雲神君揮手將秦昆吾托起來，淡淡道：“我非你師父，你非我弟子，不需要行此大禮。露珠之事，與你無關，是她修道必經劫難。”
秦昆吾囁嚅道：“昆吾明白，但是終究有不周到之處，還請君上寬恕。”
臻雲神君從袖中取出一份帛書，交予秦昆吾道：“這是適宜你修習的心法，拿去好生揣摩。先去將你師門的事情料理清楚。”
秦昆吾臉色大變，知道臻雲神君是要自己離開臻雲山，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臻雲神君道：“修道先修心，不可局促於一時一地。你的心性相比以前大有提升，但是師門之事已成你的執念，若是不能儘快解決，時間拖得久了，有礙你日後進境。”
秦昆吾拱手行禮道：“多謝君上指點。”
臻雲神君又道：“你既要報答那烏魚相救之恩，便要給它尋一個好去處。我這裏不適宜妖族長住，你且在門外等候，我將烏魚領出來。”
說完，臻雲神君瞬間消失，出現在水潭邊。潭邊的海棠樹所有的枝葉和花朵都搖動起來，似乎在歡迎臻雲神君的到來，水潭中的烏魚也跳躍起來。
臻雲神君取出一枚丹藥，對烏魚說道：“你的修為距離化形之日已經不遠，我今日助你化形，先將丹藥服下。”
臻雲神君見烏魚吞下丹藥，便凌空送去一縷靈力。烏魚在水潭中越游越快，捲起了一個漩渦，漩渦正中漸漸冒出一縷一縷的白煙，飄到岸上，漸漸凝結，竟是一個十二三歲的黝黑少年。
少年在臻雲神君面前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聲音清脆：“多謝君上度化之恩，還請君上賜名。”
臻雲神君道：“你就以‘烏’為姓，既是在我摩雲嶺化形，就取名‘摩雲’，如何？”
烏摩雲連聲稱好，又磕了三個頭。臻雲神君將他托起來，淡淡道：“你是妖獸之身，不適合留在我摩雲嶺。今日既已化形成功，你便去吧，秦昆吾正在山門外等你。”
烏摩雲雖然有些不舍，也只能與海棠依依惜別，東張西望沒看見露珠，到底有些不甘心。臻雲神君知他心思，卻不願他與露珠再有牽扯，揮揮手道：“日後有緣，自會與露珠再相見。”
烏摩雲無奈，一步三回頭出了山門，與秦昆吾見過禮后，兩人一起跪地向著觀星神殿正殿方向行過大禮，秦昆吾召喚出梧桐葉舟，兩人一起離開了臻雲山。
臻雲神君回到正殿，露珠急忙奉上泉水。臻雲神君見她在一邊欲言又止，知道她心裏惦記秦昆吾等人，心中有些惱怒，在榻上坐下，閉目不語。
露珠接過玉杯放在茶几上，跪地行禮道：“君上，露珠請求寬恕秦昆吾。”
臻雲神君淡淡道：“你因何為他求情？”
“他救了我，如何反倒受罰？”
臻雲神君道：“你們因何去了鍛玉峰，還不跟我說實話？”
露珠一滯，當下也不再隱瞞，一五一十將當年的經歷說了。
臻雲神君笑道：“哦，你是準備拜他為師，承接他東寧山的衣缽？”
露珠道：“我當年什麼都不懂，只想着逃出臻雲山，不過他並沒有答應做我的師父。”
臻雲神君想起昨夜見到秦昆吾時，他那種慌亂而羞澀的神情，唇角一撇，心道他自然是不想做你的師父，萬鈞真人那樣喜歡收女弟子的師父畢竟令人不齒。
“君上，秦昆吾他每日刻苦修習，他師門還需要他重建，請君上給他一個機會。”
臻雲神君嘆道：“你既然知道他還有師門大事，就不要牽扯他的心神。本君看他天賦上佳，有心指點他一番，並無師徒緣分。他日後的機緣全在於他自己爭取，與本君何干。你二人當年的事情若讓萬鈞真人知曉，臻雲山便無他容身之處。本君命他下山，也是為了保全他。”
露珠一呆，眼中一酸，強行忍住淚意，低下頭去。
臻雲神君搖頭道：“那海棠樹如今正在水潭邊，你去看看吧。”
看着露珠雀躍的背影，臻雲神君鬱悶不已，心想這個小沒良心的丫頭，自己察覺到她有難匆忙從勾陳上宮趕回來，都沒向師尊說一聲，還將她的朋友都一一安置好，也沒見她有一份感激，心裏就只惦念着那個想帶她私奔的秦昆吾。
臻雲神君冷哼一聲，化作一道白光飛向天際。他要回勾陳上宮繼續處理軍務，魔界最近異動頻繁，不得不防。
七日之後，臻雲神君回到觀星神殿，露珠笑盈盈的捧着泉水和海棠果，在殿門外相迎。臻雲神君從未見她如此笑靨如花，不覺有些恍惚，眼前又閃現出許多年前在瑞凰殿桂花樹下巧笑倩兮的敖白露。
臻雲神君的眼神一冷，接過泉水，一口飲盡，把杯子重重放在托盤上。露珠一怔，笑容漸漸僵硬起來。她秋波流轉，再次綻放最美麗的笑顏，對臻雲神君道：“露珠恭迎君上回殿，這是海棠的心意。”
臻雲神君道：“她那些果實都是她的精元所化，她身為草木，修行本就不易，在鍛玉峰又折損了不少修為。本君不是萬鈞真人，還不需要巧取豪奪他人精元來提升修為。”
露珠笑了笑，柔聲道：“她表示謝意，君上還請不要拒絕。”
臻雲神君看着露珠懇求的目光，心中一軟，只得拈了一枚海棠果入嘴，甜中帶酸，別有風味。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交給露珠道：“本君領了她的心意，其餘的果實便還給她吧。這瓶玉液是青華長樂界東極妙嚴宮所出，滋補草木最是有效，你去給她吧。”
露珠笑盈盈的道了聲謝，匆匆往水潭方向去了。臻雲神君唇角微勾，覺着嶺上的桂香分外馥郁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