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念及一生（2）
“怎麼，衛靈桃，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其實當我知道這些的時候也很難相信呢。這些時翎從來都沒有跟我講過，如果不是有一次偷聽到了他和沐隱的談話，恐怕直到我死也不知道他的這個秘密呢。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會和三殿下走的近的原因，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南越皇，還有，為什麼當初沐隱會直截了當的殺死我的兄長，因為他害怕兄長泄露了他們之間的秘密。還有啊，衛靈桃，你是不是真的以為你的沐風哥哥是個溫潤如玉的大好人？”
溫惜玉看出了衛靈桃的驚詫，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繼續道：
“在你的眼裏，你的沐風哥哥是個多麼溫柔的人啊，他會為了你頂撞皇上和皇后，為了衛將軍府，甘願站在風口浪尖，當初你和時翎在一起的時候，時翎曾經受過多少非議啊，可是沐風還選擇一次又一次的幫助他，這樣看來，沐風還真是個重情義慷慨大方的人。可是你知不知道，當初我和時翎之間的婚宴是他幫忙撮合的。”
“我剛剛不是和你說了，在狩獵園中我對你下毒的事情嗎，你可能很難相信，那是沐風給我的建議。”
衛靈桃驚詫，只瞪大着眼睛望着溫惜玉。
溫惜玉繼續說道：“狩獵大會的前一天，沐風來找過我。他對我說，如果想要時翎聽命於我，那麼我的手中就得握有他的籌碼，而時翎的籌碼就是你啊衛靈桃。衛靈桃，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最可怕嗎？就是那種戴了溫柔面具的卻行無恥之事的人，所以……我真的不相信沐風善良，也絕對不相信他沐風會是打贏這場戰爭的聖人。”
“你不要這麼看着我，我今日來找你根本就不是來解開你與時翎之間的誤會的，時翎已經死了，可你卻好端端的活着，你不知道時翎看到你和沐風在一起的時候有多麼心痛，你也不知道時翎知道你失憶了有多麼慌張，他為了你買醉，為了你痛哭，為了你從一個陽光簡單的少年變成了陰鬱多愁的男子，可是你又為他做了什麼？你只給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一次又一次的抱怨，你對待時翎的惡意就像是一根瘋長的水草，纏住了他也纏住了你自己，你讓你和他都不快樂。衛靈桃，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難過，很痛心，很愧疚……我就是想看到你現在的這副模樣，往後的日子，你就守着愧疚和痛苦過一輩子吧，你不配擁有幸福更不配站在陽光下活的快樂！”
溫惜玉說完這些便頭也不回的衝出了歡明宮外，而後再過不久，衛靈桃便聽見了一群老嬤嬤的聲音：
“瞧啊，這反賊的媳婦兒在這呢，可叫我們好找！果然和那反賊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快，將這毒藥給她灌下去！”
“我的夫君不是反賊，他是守護南越的英雄。你們給我記着，我不是被你們毒死的，我是甘願自己赴死，因為眼前的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噁心了。”衛靈桃聽出來這是溫惜玉的聲音，也能想像的出來溫惜玉說出這話時的神情。那個一直以來以“柔弱”當作護身牌的女子終於在生命接近尾聲的時候選擇了犀利和勇敢。
衛靈桃頹然倒地，一時間，眼淚已經模糊了眼眶。
如溫惜玉所說，愧疚和痛苦確實將她牢牢地包裹住了，她明白，這是她活該所承受的。
此時，南越皇宮中鑼鼓聲天，熱鬧的似在過年，衛靈桃忽然覺得眼前的世界實在是噁心至極。
“衛靈桃。”衛靈桃忽然聽見有人在喚她，她循聲找過去，終於在一處角落裏找到了面容全非的環青城，他看起來極其虛弱，好似下一刻就會死掉。
衛靈桃慌忙將環青城扶至屋裏，用歡明宮中僅剩下的一些東西幫環青城處理傷口。然而環青城卻制止了衛靈桃。
“衛靈桃，你不必救我，我知道我已經命不久矣，我只是想要完成少主給我的交代。”環青城顫顫巍巍的從手裏取出一封信遞給衛靈桃，道：“這是少主寫給……寫給你的信，戰亂之計，他……他知道自己已經沒命回南越便托我將這封信送給你。”
環青城蹙着眉頭喘了口粗氣，繼而面色凝重的望着衛靈桃，道：“衛姑娘，你真的相信……少主他是叛賊嗎？”
這一次，衛靈桃堅定的搖了搖頭。
環青城頗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若是少主還活着，他聽到了你的這個答案一定會很開心的吧。不對，其實我也不知道少主是否還活着。”
“你說什麼？”衛靈桃的眸子裏忽然湧出了希望：“你的意思是……時翎他……可能還活着？”
環青城點了點頭：“我帶着信離開的時候，少主還在同敵人搏殺，而且，他們都在傳少主已經死了的消息，可我已經暗中打探過了，並沒有人真真正正的見到了少主的屍體。所以，衛姑娘，不管你還喜不喜歡少主，請你……一定去找找少主，他那麼尊貴的一個人，那麼害怕孤獨的一個人，我只要一想到他就那樣孤苦伶仃的躺在那麼大的一片大漠上我就難受……”
環青城的眸子裏起了一層水霧：“如果茗兒泉下有知的話，一定也會很痛苦吧。衛姑娘，你能否答應我這個請求。”
衛靈桃忙點點頭，環青城臉上的笑容逐漸放大，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環青城又道：
“還有件事情，少主一直不願意讓你知道，可是我必須要說。”
“衛姑娘，對不起，曾經你的夢蠱毒是我下的。”環青城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然後他強忍住嗓子裏的甜腥味繼續說道：“因為我知道少主一直喜歡着你，當他知道了他的仇人是沐沉樟后，我也勸他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你，可是他知道，殺害沐沉樟就意味着謀反，他不願意讓你和他一起墜入黑暗，所以選擇自己一個人背負，所以他才選擇將你狠狠推開。我擔心你不喜歡少主，無法等到少主完成大業的那一天便給你下了夢蠱毒，讓你在夢裏時時刻刻記着與少主的點點滴滴，我以為這樣你就不會忘記少主，可我沒想到你會失憶……幸好後來你恢復了記憶。衛姑娘，那位太子殿下是不是對你說只要你不喜歡下毒之人了，那麼夢蠱毒就會自動消失？”
環青城從衛靈桃錯愕的表情中知曉了答案，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旋即，他又道：
“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位演戲的好手，衛姑娘，你知不知道少主知道你中了夢蠱毒之後有多心疼多生氣，而後他便找老宋要了方子，取了自己的心頭血為你解毒。沒錯，解開夢蠱毒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用你自己的心頭血，另一個便是你深愛之人的心頭血！所以自那以後，少主的身子便經常不好，只可惜你什麼都不知道。”
“還有……當初衛將軍府被溫子恆構陷謀反，衛老將軍和衛小將軍危在旦夕，你真的以為是那位太子殿下救了他們嗎？不是的，是少主救了他們。當時少主知道衛將軍府出事，心急如焚，快馬加鞭跑到了藍田國懇請齊沅出手相助，只可惜啊，最終竟然被沐風截了胡，並且還被你誤會。而且我記得，當時衛將軍府處於風口浪尖的時候，皇后的人可是從中推波助瀾了不少。至於白雲村的事情，少主是真的一概不知，那些都只是溫子恆和沐隱的把戲，偏偏你將一切的罪過都推到了少主的頭上。”
“你知道少主為什麼會在戰場上耗費一個月的時間嗎？因為他真的聽了你的話，不傷害無辜之人，而在此之前，我們的計劃是夥同潛日國的將士們殺進南越，毀了南越，讓沐沉樟看着他最心愛的東西被毀，可是他為了你，真的在戰場殺敵，想要守護好南越這個國家。並且，原先願意幫助少主的潛日國尚書大人蘇言忽然變卦，一心一意只想對付少主，因為……蘇柔在沐風的手上。”
“蘇柔？”
“看來有很多事情你還是不明白啊。”環青城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笑容扯到了傷口他又忍不住“嘶”了一聲。環青城繼續說道：“蘇柔是琴妃與蘇言的女兒，少主在沐隱那裏得到了琴妃的信物，憑着這個信物與蘇言達成了合作，可誰曾想，沐風竟然挾持了蘇柔，以蘇柔威脅蘇言，讓他了結了少主。衛姑娘，沐風是抱着殺心讓少主踏入戰場的。”
衛靈桃垂眸低頭不語，然而面上已經被一層冰霜凝結。
片刻后，她才抬起頭望着環青城，道：“還有嗎？”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冰冷的如同天山上的冰石。
“當然還有，只要衛姑娘你相信我。”環青城輕輕咳嗽了一聲：“少主身邊有個侍衛叫十六，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他是以前祁連山上的侍衛，我原以為真的只是偶然他遇見了少主，可誰曾想在那之前他就已經被那位太子殿下給救下，而後那位太子殿下告訴那位秦頌說衛姑娘你有多麼的怨恨少主，還說少主曾經對你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更是將通敵叛國的罪名安到了少主的頭上，沒錯，那位秦頌就是沐風安排在少主身邊的細作！他將少主的事事都告訴沐風，這也讓少主一步步的踏入了沐風的圈套！當然，這些都是在戰場上秦頌告訴我的，可能他也覺得愧疚了吧。”
“對了，潛日國的那些將士們確實是少主用時辰心令逼退的，也因此，少主受了重傷……當時，少主的前方是潛日國的外敵，後方是沐風和衛傾華帶着南越的將士圍擊。我記得沐風帶來了一位身形與衛姑娘很像的紅衣女子去了戰場，他對少主說：‘時翎，衛靈桃就在我的手上，你若是想要保護她，就趕快使用你的時辰心令，只有將外敵擊退了，她才有機會活下來。’”
“少主本來不願意相信那位太子殿下會如此對你，可是那位太子殿下的言語之中皆表明了對皇位的嚮往，少主便有些猶豫。我問少主，是否相信那紅衣女子就是衛姑娘你，少主卻道，那名紅衣女子不是你，但是……他實在是不敢賭，所以便冒險使用了時辰心令。如此看來，那位太子殿下還真是卑鄙無恥至極！平日裏啊，少主會因為衛姑娘你勞心傷神，有好多次，他都想要為了你拋棄仇恨，想要帶着你歸隱山林，做一對神仙眷侶……如若當時我沒有阻攔該有多好。對了，愚官你還記得吧，他喜歡的姑娘是蘇柔，那位太子殿下啊便利用蘇柔拴住愚官，讓他傳遞一些與茗兒有關的消息給少主，這位太子殿下還真的是害怕少主放棄復仇呢哈哈哈……”
環青城說著說著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旋即笑着笑着竟忍不住又哭了。
環青城蒼白的臉上佈滿了歲月的溝壑，渾濁的淚水剛好深嵌其中。
“我對不起少主，對不起老莊主，對不起茗兒……如今，一切都沒了，我也成了廢人，大仇未報，還……還害的少主生死未卜。我實在是無顏面對老莊主！”
衛靈桃望着環青城，心中也滿是苦澀。
打從時翎選擇將她衛靈桃推開的那天起，衛靈桃便知道時翎有苦衷。可是她卻從未想過，等到真相揭開的這一天，她竟是如此的難過與心疼。
過往的歲月里，她一次又一次的對時翎說，她不再喜歡他，也不再相信他，縱使有苦衷，她也不會接受，無法原諒，可真真正正的真相卻讓她無法原諒自己。
她一直自私的讓自己被蒙在鼓裏，前方有兇險，前方有黑暗，可終究只有時翎一人走在前方，而她卻心安理得的躲在了時翎為她開闢的安全區，享受着陽光享受着歡樂，而享受的同時她又在責備着時翎。
她將傷害時翎的人視為良人，甚至還選擇陪伴一生。
她是個多麼愚蠢又多麼邪惡的人啊！
衛靈桃咬緊牙關，面部因為憤怒和愧疚已經變得有些扭曲，她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皮肉里，鮮血順着她的指縫一點一滴的落下。
沉默片刻，衛靈桃忽然衝著環青城笑道：“你放心，時翎未做完的事情，我來替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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