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靖城篇
人有很多煩惱,便是記性太好,因此小時候往往是快樂的。
因為小時候人們的記性總是不太好,今天丟了一顆最喜愛的糖痛哭流涕,下一刻便可以忘得一乾二淨,跟小夥伴嬉笑打鬧。
這就是小孩子的童年,這就是他們的快樂,徐寅樂總是這樣說。
可惜他的童年真的是太不美好了,有很多灰暗和陰影,所以他幾乎從沒有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童年。
在靖城監獄的日子總是無聊的,但是沒有人不知道當初南市區名震天下的徐瘋子。
可是當徐瘋子站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卻又有些懷疑是否是其本人。
因為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大名鼎鼎的徐瘋子,並沒有凶神惡煞、也沒有特別明顯的紋身、反而身材有些瘦小,五官清秀乾淨,就如同是鄰家的陽光哥哥一般,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而當靖城監獄的警官親口說這是徐瘋子的時候,頓時整個監獄裏都投來了敬畏的目光。
徐瘋子並不是一個喜歡擅長說話的人,也許以前他並不是這樣的性格,但是讓他進入靖城監獄的這件事情,確實讓他寒了心。
弋小倩離開他的時候,武耀明的背叛都沒有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傷痛了。
在靖城監獄的日子,徐寅樂總是喜歡坐在牆角,看着天空裏那一抹淡金色的暖陽發獃,似乎那裏充滿了某種無比玄妙的秘密。
但沒有人知道,這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只是在回憶着某個夏天,在世界一抹金黃的時候,一個滿臉褶子的老人在跟他講故事。
金秋里的老人,總是溫文爾雅,帶着某種溫暖人心的慈愛,少年則是蹲在他的身旁,心不在焉,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徐瘋子一定會加倍珍惜那段時光。
人們總是犯賤,在失去的時候才發覺珍貴,然後追悔莫及。
這時候,一名囚徒走了過來,似乎是想和徐寅樂搭訕,他笑着露出了一口很是好看的小白牙,說:“你就是當初鬼舞慢搖吧的樂少吧?”
徐寅樂點了點頭說:“大家都叫我徐瘋子。”
他一臉感慨地說:“以前你這樣的人物都是我必須仰視的存在,而現在竟然也和我們一樣被關在了這樣的破地方。”
徐寅樂說:“這個世界上總是世事無常,大起大落。”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或許在整個靜雲市,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其實在這個少年的內心深處,比起江湖大哥來說,更願意在某個小酒館,彈唱賣藝,他很喜歡民謠。
是一個民謠深入骨髓的文藝青年。
回憶席捲而來,人們總是喜歡回首往事,往事裏總是有太多的美好。
如果你錯過了什麼,就一定會覺得遺憾,於是一遍又一遍的忍不住去想它,然後便開始回憶。
……
……
銀龍街是靜雲市一條普通而平凡的街道,在這裏座落着一間不大不小的遊戲室,看守遊戲室或者說遊戲室的老闆是一個滿臉褶子的老人。
老人人很好,在銀龍街很受歡迎,大家都知道,在那個古老的遊戲室里還有一個和老人相知相伴的稚童。
稚童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給人一種鄰家男孩的清秀感覺。
因此銀龍街的大人小孩都很喜歡他。
小時候的徐寅樂,有着很多的玩伴兒,因為常來遊戲室的人兒,都會關照這個小傢伙。
小傢伙也很有禮貌,在出售遊戲幣和賣商品的時候,也會給人一些相應的優惠。
因此徐寅樂成為了銀龍街的一寶。
而且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裏,他的三觀和一切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每天依舊努力刻苦讀書,成為了銀龍街人人津津樂道的“別人家的孩子”。
與秦菁的初中生涯截然不同,徐寅樂的童年無疑是一個充滿了光明、前途無限的時代。
直到後來那個男人的名字在靜雲市響徹的時候,他才迎來了人生的灰暗時期。
如果說不恨那個棄子而去,背井離鄉去打拚、又將自己的人生改變的男人,徐寅樂覺得很是虛偽。
即使是站在那個男人的身前,他也敢大聲說出來,他是恨那個男人的。
談愛恨,怎能懦弱,又怎能潦草。
……
……
靖城監獄的鐘聲響了起來,將徐寅樂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如今在這樣的地方,沒有任何通訊工具,所做的事情,只是將腦海中想要想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想着。
而鐘聲響起的時候,就是靖城監獄開飯的時間。
在靖城監獄的伙食其實並不好,要想大魚大肉除了有錢以外,還得有背景、有關係。
其實無論是在監獄裏面還是監獄外面,無非都是靠金錢、背景、實力、關係。
但徐寅樂向來都是堅信打鐵還需本身硬的人,怎麼可能會想着靠外面的關係來打點一切。
儘管他現在之所以會在這個鬼地方,會在發生這些事情,一切都是為了徐氏集團,但是徐寅樂還是沒有半分想要靠着徐氏集團在靖城監獄混得順風順水。
徐寅樂站了起來,在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傢伙的帶領下,前往食堂打飯。
在監獄裏有着很多的規章制度,靖城監獄也是一樣。
比如打飯的時候需要排隊,很牛的人自然不需要排隊,他們可以來到最前面,直接打飯。
在監獄裏,在前面打飯才能打到可口的飯菜,在後面,只能剩下一些湯水。
徐寅樂在江湖那麼多年,雖然沒有進過監獄,但卻也知道這些規矩,就像那句老話說得“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雖然沒有打算靠家裏在監獄叱吒風雲,但是能夠在南市睥睨天下的徐瘋子,又怎麼會甘心排在後面,與那些懦弱的人一般?
然而就在他跨過所有人,準備站到第一位的時候,一名獄警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冷聲道:“你為什麼不排隊?”
徐寅樂看了這名獄警一眼。
獄警很年輕,約莫二十齣頭的模樣,應該是家裏很不容易找關係弄上公務員將來有個出息。
這很容易理解,反正年輕人總是氣血方剛,認為正義總能戰勝邪惡,公理總能戰勝強權。
所以當他看見徐寅樂竟然公然插隊的時候,頓時脾氣就上來了。
徐寅樂嘴角浮起一絲冷血,在這個地方,不知道曾經有多少南市區跟過他的小混混,而在他將單風弄翻后,現在靜雲市的江湖最強的便是徐氏集團。
如今這個獄警竟然敢找他的麻煩,不知道多少人會站出來,不是為了討好此時如籠中雀的他,而是討好外面的徐氏集團。
不過徐氏集團能夠走到今天,最後成敗的關鍵棋子都是他,他無論怎麼揮霍徐氏集團的資源,都不過分。
促成勝利的大功臣,享受勝利的果實從來沒有錯。
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想要有所得,便要有所付出。
徐寅樂走到今天付出了很多血與汗,於是贏得了靜雲市江湖的尊敬。
獄警找他麻煩,便是與靜雲市大半個江湖過不去。
於是當那個小獄警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頓時排隊打飯的囚徒紛紛聚攏了過來,虎視眈眈地看着那個小獄警。
那個小獄警畢竟也有過學生時代,看到這樣的情況,哪裏還能不明白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他有些膽怯,畢竟一個溫室里的花朵,在面對這麼多江湖莽漢的時候,不心虛那是假的。
徐寅樂看着他說:“整個監區的人,都願意把位置讓給我,不知道警官對此有什麼意見?”
小獄警見徐寅樂和和氣氣,似乎並沒有什麼凶煞,頓時原本消失的勇氣又回來了,看向那些聚攏過來的囚徒,冷聲說:“你們想幹什麼?造反呀?”
那些囚徒一點兒也不怕他這個小小的獄警,淡定自若地說:“我們過來這裏,是為了給樂少做個證,那位置都是我們讓樂少的。”
小獄警蹙了蹙眉頭,還要說什麼,就在這時候,一名年長的獄警走了過來,看了小獄警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徐寅樂等眾囚徒一眼,說:“沒事,徐寅樂去排在最前面,其它人繼續排隊打飯,若是過了吃飯時間還沒吃完甚至是,就餓着吧!”
那小獄警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那個年老一點的獄警那樣子,便住口了。
因為他的職位沒有那位年老一點兒的獄警高。
當那年老一些的獄警說完這些安排好后,對着年輕的獄警使了一個眼神。
那年輕的獄警心領神會,隨着年老的獄警來到了監區的無人之地。
年老的獄警深深地看了小獄警一眼,說:“我見過很多你這樣的年輕人,但大多下場不太好,年少血氣方剛,但是沒有社會經驗和經歷,往往把這個世界的一切事情看得太簡單,這樣很容易被人利用,或者說不長眼睛的掉進深淵,你可知道你剛剛想去得罪的人,是哪位?”
小獄警很是茫然地說:“我不是靜雲市本地人,這監區聽說關押着靜雲市大部分罪犯,不知道我剛剛問的那人又是誰,難道我不該得罪他?”
年老的獄警嘆了口氣說:“的確你不該得罪他,因為他是靜雲市大名鼎鼎的徐瘋子,或許徐瘋子出名的時候,你已經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年齡,但是你應該知道靜雲市昔日有個單風爺。”
小獄警怔了怔,說:“我知道靜雲市以前的單風爺很了不起,主宰着靜雲市的江湖,只是不知道如今為何卻突然變成了徐氏集團主宰江湖。”
年老的獄警笑了笑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徐瘋子,徐瘋子弄了單風爺,所以被迫來到這裏,但他贏得了整個靜雲市江湖的尊敬,徐氏集團也將視他為未來的繼承人,你去找他的麻煩,就是和靜雲市的江湖過不去,和徐氏集團過不去,你啊你。是不是想斷送前途,然後被江湖裏的那些莽夫尋仇”
那個小獄警哪裏經受過這些事情,當即嚇得臉色一片蒼白,立即問道:“我該怎麼做?”
年老的獄警說:“很簡單,明天下午來我家喝茶,我會慢慢告訴你。”
……
……
當飛機離開地平線的時候,所有的景物都會變得無比渺小,那一瞬間離開自己的城市,彷彿要斬斷一切過往,繼續向前,英勇前行。
秦菁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離開靜雲市,或者這就是最好的告別。
人人都說畢業季都是分手季。
在濤子離開的時候,她曾痛哭流涕,甚至認為人間皆是絕望。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分手,她計劃了與他那麼多的未來,可惜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在那一刻,就彷彿她的整個世界崩塌了。
她說他保護了她的夢,到最後,卻是他破碎了她的夢。
未來是什麼,似乎已經不再重要,曾經的曾經一切都結束了。
那些過往,在腦海中不斷編織着美好,喚起人們心中的不舍。
當初剛剛進靜雲一中的時候,她還和小魔女趙茜是死黨,現在卻已經反目成仇,劉思和李菲與她也漸行漸遠。
而唐朝卻是已經貴為靜雲市第二家慢搖吧——盛世唐朝的少公子,至於其它幾位大人物,也相繼有了自己的路。
很多人跟着徐寅樂進入了徐氏集團。
可惜那個曾經在靜雲一中叱吒風雲,在南市區被江湖奉為神靈的徐瘋子,卻因為一件難以言表的事情,進入了靖城監獄。
慕容鵬的手斷了一隻,退出了江湖,開了一家燒烤店生意不錯。
如今鬼舞慢搖吧里的人,皆大換血,大多數人還是跟着徐寅樂的,可惜徐瘋子不在,自然是另有人說了算。
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秦菁想着靜雲一中這些事情,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
……
……
吃午飯的時候,徐寅樂得到了很多的肉食,其中還有一個警官特意贈送的雞腿,但顯然他對這些食物沒什麼興趣。
他現在要做的,只是熬過這些時日,然後等到出去這個鬼地方就好了。
他想起剛剛給他食堂帶路的那個傢伙,於是咧嘴笑了起來,決定將這些可口的食物送給那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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