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星河
21.點星樓內看星河
這種情況很少發生,但不是從來沒有過。
白玄來到星河前,感慨萬分,心想:當年自己第一次踏進這條河裏是什麼時候來着?
這時候,一道冷光落在星河畔,星瀾峰的那位師叔看着他,冰冷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提了這樣一個問題。
“如果你無法突破抱一境和果成境,不能參加諸峰承道,更無法被七大總壇選為親傳弟子,那怎麼辦?”
白玄看向那位師叔,微微一笑說:“我從來不考慮不會發生的事情。”
一縷清美的暖,一縷冰雪中的冷。
最終,還是那兩個可愛的小酒窩融化了星瀾峰上的風雪。
這句話顯得有些驕傲,但那位星瀾峰的師叔沒有生氣,反而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白玄的肩膀,說道:“不愧是白玄,這真是我聽到過最完美的答案。”
這一次被人拍肩,白玄沒有什麼不適,近兩年的時間,他完全適應了新的身體,也適應了新的身份。
那位星瀾峰的師叔知道白玄。
星河畔一百多名弟子都知道白玄。
雖然他這一年半載時間都在碧月堂,剛剛進入內門,但他早已經是個名人。
當然並不是他給出了一個完美的答案,而是因為傳說中他長得極為清美,喜歡煮火鍋、煮茶、在崖邊釣鳥,重色重味,慾望滿身,猶如妖邪,從不修鍊,毫無上進心,難以想像的懶散。
當白玄走進點星樓時,熱鬧的議論聲戛然而止,無數視線投來。
點星樓按照弟子境界以及外門表現出來的特質分出若干個課堂,這裏是十餘名像井九一樣剛剛進入內門的年輕弟子。
很多年前,他就習慣了萬眾矚目的感覺,如今再被這麼多人盯着,也沒有什麼不適。
他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向外跳舞,正好能夠看到七峰全貌和那條星河以及河畔的月桂,風景如畫,自然令人心曠神怡。
這個位置很不起眼,但他那張清美的臉和臉上的兩個小酒窩實在太招眼,就連授課的仙師進入點星樓內,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這位仙師氣質出塵,深不可測,乃是來自輝夜峰的二弟子許無憂。
許無憂並不像他那些投身猩月峰的師兄弟一般鋒芒畢露,亦不如那位正在閉關的馮南笙聲勢驚人,但畢竟是掌門大人的親傳弟子,由他親自講授最初級的修行知識,可以想拜月教對“點星”一事的重視。
當然也有可能是許無憂授課幽默風趣,很適合讓這些內門弟子產生興趣。
“我們拜月教是什麼宗?”
許無憂並不想要弟子們回答,笑着自顧自地說:“當然不可能是武宗、禪宗,也不可能是魔宗、水宗、劍宗,我們是天宗。”
白玄看向窗外河畔花滿枝頭的月桂,心想:小屠的弟子還是有幾分他的氣質。
不過點星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些看似有趣實則無任何意義的廢話。
也不知道那個叫做徐洛陽的男孩如今在哪裏,過怎麼樣,半年不見,應該有些變化吧?
他想,此處應該有笑聲。
果然,點星樓里響起了年輕弟子們充滿歡愉的笑聲,一時間氣氛便活躍了起來。
許無憂似乎很滿意這個效果,微笑着繼續說道:“天宗修的自然是天道,我們首先需要了解何為天道。世間修道者眾多,修天道者也不在少數。”
“雲麓仙蹤修天道,快活林也自稱殺伐中感悟天道,就連惜別那個傢伙也自稱一片劍光里探天道,但為何只有我大拜月和太虛門可稱為天道正宗,玄門之首?”
“因為拜月教有七大總壇,總壇有九大神物,九神定東華。”
白玄想着,此處應當有掌聲。
果然,點星樓里響起年輕弟子們激動而興奮的喝彩聲和掌聲。
“輝夜峰之鎮峰神物,名曰紅蓮幽影,為劍,屬陰,內含天道殺伐之意,無上法訣名曰太陽燭照,內含天道光明救贖之意,屬陽,乃是真正的一片陰陽里問天道。”
“星瀾峰鎮峰神物名曰一日寒,為刀,一刀便攜漫天風雪,修星瀾真法,乃風雪中問道。”
“望月峰鎮峰神物名曰魚龍舞,為槍,一槍翻江海,修流星斬月,乃武勇中問道。”
“瑤台峰鎮峰神物名曰星如雨,為劍,一劍可斬漫天星光,修瑤哥劍訣,乃紅塵外問道。”
“聖湖峰鎮峰神物名曰白虹貫日,為劍,一劍六龍盤日,修六龍劍訣,乃真火中問道。”
弟子們見許無憂說到這裏便停下,不禁有些疑惑,有位膽大的舉手問道:“葵月峰呢?”
頓時,少數幾位知道內情的弟子臉色有些蒼白,上雲真人去世后,葵月峰為禁峰。
許無憂沉默了片刻,說:“葵月峰鎮峰神物為望舒和羲和,皆為劍,望舒劍一劍秋水萬里,羲和劍一劍金光震天下,修行法訣太陰幽熒,問道天下,只不過羲和劍隨着師叔祖飛升而去,至於望舒劍,在前任教主上雲真人去世后也不知所蹤。”
那名弟子還真是膽大不知所畏,接着問道:“何為問道天下?”
許無憂笑了笑,說:“一片青葉、一片風雪、煮一杯茶、讀一卷書、行一段路、皆可得道,便為問道天下。”
頓時,點星樓內的弟子瞪大了眼睛,稚嫩而年輕的小臉上滿是好奇與嚮往。
那得是何等天賦、何等心性、何等修為才能做到這一步啊?
白玄挑了挑眉,心想:小屠的弟子還不錯,至少理解的不錯。
許無憂繼續道:“不過你們就別想了,上雲真人和師叔祖那是何等人物才可做到,如今你們最主要的是做好點星階段的事情,然後好好為諸峰承道做準備。”
弟子們點頭稱是,卻發覺七大總壇中還有一座山峰沒有被點到,問道:“那猩月峰呢?”
“猩月峰神物有二,一名百日紅,一名青梅。”許無憂嘆了口氣說:“百日紅隨師叔祖飛升而去,青梅則在上雲真人去世后消失不見。”
白玄依然看着窗外,此時的目光已經轉向了那峰頂雲海不起波瀾的山峰,心想:老朋友,你還好嗎?
點星樓內議論聲漸起。
師叔祖飛升自然是好事,上雲真人去世也應當惋惜,只是你們二人走便走罷,好東西不留下點兒,為什麼還非要帶走幾件神物呢?
如果只是帶走羲和和望舒也就罷了,為什麼連猩月峰的百日紅和青梅也要帶走呢?
九大神物失其二,無論怎麼看,拜月教的實力也是受到了極大的折損。
聽着弟子們的議論聲,許無憂眉頭微蹙,有些不悅:“上雲真人生前入北溟,擒幽國太子,為教主時聯合合縱,北抗幽國,創造了當時人間魔界一片太平的景象,功不可沒。”
“也因此我教威名得以響徹東華大陸,就連一向自詡為正道第一修行宗派的太虛門也反被我們壓一頭。莫說帶走兩把神物離開,就是帶走所有的神物離開又如何。”
“師叔祖飛升也是我拜月教最大的榮耀,也是那兩把神物的榮耀。”
他看着那些弟子,沉聲說道:“因為少了四把神物便折損了實力,你們要明白,物隨人起,只要人足夠強大,他蘊養出來的法器也足夠強大,如果將來你們也達到承天境,那麼你們的法器自然也有資格成為總壇神物,就算代替望舒、羲和、百日紅、青梅也未嘗不可。”
聽着這番話,弟子們神情各異,心裏的想法也各不相同。
有的弟子熱血沸騰,被激發了雄心野望,有的弟子則是覺得肩頭多了沉甸甸的重量,更多的弟子則是覺得事不關己。
他們剛剛進入內門,只是凝神境圓滿,距離傳說中的承天境還是遙不可及。
就算他們是真正的天驕,也沒有自信能夠在修行大道上走到那處。
放眼大陸,承天境大物寥寥無幾,整個拜月教亦只有掌門之人。
許無憂內門授課多年,閱人無數自然猶過盧溫,此時看着那些弟子的神情,哪裏還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於是說道:“不管最終能走多遠的距離,你如果沒有走到最後的意志和勇氣,何必踏上這條艱難無比的通天大道?”
“等高樓尚且要一步一個腳印,讀萬卷書尚且要先識字,想要行萬里路,一步不走,何以至萬里?”
眾弟子聞言神情微凜。
許無憂說:“今日拿到道經之後,你們好生研習,刻苦勤修,知道了嗎?”
不管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弟子們回答的聲音很整齊:“知道了!”
許無憂見狀很滿意,點了點頭,繼續自己的講課。
“道經內容廣博,含識三千,足夠你們在諸峰承道前的修行。諸峰承道後有了師承,才可以學習那些無上真發,而在踏上天道之前,你們首先需打好基礎,穩固根基,儘快提升自己的境界,否則一把法器對你們來說跟一把廢鐵何異?”
“點星階段,你們要過的是次境之關。”
“我派次境亦分兩個境界,分別是抱一和果成。”
“何謂抱一,抱神以正,形將自靜,神形合一,乃有靈。在此境,你們當以靈海灌注神識,讓神識壯大、飽滿,助其成熟,直至孕育出道果。”
“就像母體如何孕育胎兒一樣,這個境界可以深切感受到你們的由來,萬物的由來。那幾位弟子,注意你們的思想,不要想歪,你看看你們都什麼神情?記住,道心當穩,不可為外物所擾。”
……
……
白玄收回窗外的視線,接過執事分發的道經,心想:自己幾年沒有看過這個來着?
想着,他翻開了首頁,便看到了那幾個熟悉的墨字。
在歡聲笑語不斷的點星樓里,白玄始終微笑不語,臉上的小酒窩在璀璨的一片陽光里愈發討喜。
……
……
“那什麼是果成?”
“在此境,靈氣如江海一般注入神識,催發道果茁壯成長,直至成熟,漸成金質,有與神魂合一的跡象,那邊是神魂漸生的跡象。”
“神魂生,與法器聯繫趨實,法器便可斷石切金,如你用劍,便能激發劍意傷人,如你用刀自可激發刀意傷人,若你用槍,自可激發槍意……十丈之內,手勢所指,意念所動,目光所落,便能殺敵。”
“當然,對你們來說,可能最感興趣的應該是御空而行。”
“不錯提前恭喜你們,只要能將神識和道果轉換為神魂,你們便能御空而行,只要靈海足夠穩固豐沛,甚至可以飛到輝夜峰峰頂,一覽拜月七峰風采。”
“當然,還有一樁好處,那就是之前所說,到了此時,你們便可以參加諸峰承道,成為七大總壇某位師長的親傳弟子。”
……
……
點星樓內的笑聲還在繼續。
白玄只是看着道經首頁那熟悉的八個字微微發笑,彷彿這八個字就宛如當初他在碧月堂第一課晚霞斗蛐時那般有趣。
22.歸來時仍是那少年
“剛才有人在問,次境的判斷標準是什麼?”
“這個問題非常簡單,我拜月教所修天道追求至簡。”
“北溟看妖火,華安寺看禪心,我們看道果、神魂,如果都生了神魂,又當如何判斷?那便要看你法器的強弱。”
“你的法器能夠斬敵百丈,自然就是坐照境。”
“你的法器若能十里斬敵,便是神遊境。”
“如果你能千里斬敵,自然承天。”
“若你的法器能破空而去,斬殺域外妖魔,那麼你就是我東華大陸的最強者。”
……
……
這種判斷標準不僅簡單,而且極其粗暴,甚至有些胡鬧,但看到許無憂那認真的神情,似乎又不是作偽,點星樓內的弟子也只能選擇相信。
無論外界如何干擾,白玄始終饒有興趣地看着那本道經首頁的八個墨字。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
大道三千奧義,盡在此間。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收回了視線,抬起頭來。
便在這時,他剛好聽到了這堂課最後的一句話。
“要做到這些,首先你們要找到屬於自己的一把法器。”
……
……
許無憂帶着弟子們離開了點星樓,來到星河畔,踏着滿地落花逆流而上,不多時便看到一座宛如一把巨型長槍的山峰直指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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