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那封信在哪
“好啊,我同意,阿廉怎麼看呢?”蘇穆應了一聲,把問題拋了過去。
不管這局輸贏如何,不說的話,這二人又如何會出他的院子。難不成非要把他逼到不得不說的境地?蘇廉心頭滾過這樣的考量,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喊了一聲讓襄靈進來煮茶,末了率先去捧棋笥,“我要白子。”
“好。”蘇穆還未說什麼,倒是林簡眼巴巴地抓了幾顆黑子過來。
這局才一開始,蘇廉便已經輸了。
不知是不是特意照顧襄靈,總之屋子裏也生了小爐,上面架了茶壺,不一會兒,就伴着熱氣冒出了咕嚕聲。
棋盤上面的棋子慢慢增多,不斷有些變動,林簡實在不懂,只好捧了茶來。他本有心喝完的,端到嘴邊了,又忽地頓下,“有些冷,我還是暖暖手吧。”
茶溫和白氣沿着杯壁透出來,眼前有些霧蒙蒙得看不真切,林簡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剛才蘇廉望過來的那一眼,讓他覺得後背沁出了冷汗。
想多了。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吧。
雖然他在這裏,確實有些防備。
蘇穆倒是把棋子換了手,不動聲色地把林簡的手捉了,“這樣還冷嗎?”
這樣一番下來,剛才的緊張似乎也隨之而去,林簡又顧着去看棋盤了,又估摸着對弈已經過半,有些忍不住,又充當起狗頭軍師來了。
“這裏。”
“這裏。”
“還有這裏。”
接連的幾次,都是他指哪裏蘇穆便依言放在哪裏。
這樣一來,棋盤上似乎更亂了。
林簡撇撇嘴沒說話,倒是把蘇穆給逗笑了。
“要不晚上回去我們擲骰子吧。”林簡給笑得一晃神,忍不住湊過去嘟囔。
後半場並沒有太久。
很快,白子便明顯落入敗跡,或被逼入死角,或被團團圍住,有的乾脆已經淪為棄子,三三兩兩放在了一邊。
“我輸了。”蘇廉這時倒是大方了,“兄長有什麼話,大可現在就問。”
“昨夜的信呢?”蘇穆也沒含糊。
“昨夜的事,和你們有關嗎?”蘇廉反問道。
“是否有關,重要嗎?”到了眼下,林簡實在有些忍不住,昨日那人確是他們找來的,但那又如何。事實證明,有些時候,很多人對未知的東西就是存在着與生俱來的恐懼。
蘇穆倒是沒說話,只是靜靜看他,蘇廉有些抵不住,當即便露出一抹苦笑來,“昨夜動靜那麼大,你們不知道的話,才奇怪。”
襄靈過來添茶,林簡便稍稍往後坐了些,然而下一刻,壺身卻即刻歪了,看樣子,只要壺蓋再落下來,必是水光四濺。
這茶是剛煮好的,“鐺”的一下子濺出來不知會傷到多少人。
林簡只顧着拽了蘇穆往下撲,雖是不慢,但還是感覺到小腿處一片滾燙。
“是不是傷到了?”
蘇穆眼下還被壓着,只好推着人的肩膀往起坐。
“還好還好,你呢。”林簡也扒着蘇穆四處打量。
兩人正亂做一團,蘇廉拿了布巾過來。
林簡腦袋裏登時便警鈴大作,把衣服拉得更緊了些。
“你家公子都要鬆口,你為什麼出來阻攔呢?若是害了他,便是你想看到的?或者是你知道的更多,害抖出什麼?”
小腿處火辣辣的一片,林簡是忍住了才沒有掉眼淚的。蘇穆絞了冷斤遞過去,林簡都沒來得及接。
他這噼里啪啦的一頓下去,襄靈的臉刷地白了。
只是跪在那裏了,才死死抿着嘴。
“你懷着身孕,所以我才注意些,但是並不代表真得毫無辦法。”
林簡疼得直吸氣,卻也強迫自己看過去。
襄靈跪在原地沒動,事實上已經咬了唇邊的軟肉。她還是第一次見林簡這麼生氣,所為的,自然不是澆在身上的水。
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發現蘇廉站在一旁,有些無措,心下,自然是更添了幾分的緊張。
“要不我們先回東院?”
眾目睽睽之下,總不能把衣擺撩起來看傷。蘇穆只好把冷巾貼過去。
身上的衣服鋪了棉絮,熱氣只顧着往裏鑽,而冷意分毫都滲不進去,林簡抽抽眼角,幾乎是生出要把自己泡進冷水的衝動,然而嘴一張,還是強迫自己拐彎,我沒事,案子要緊。
蘇穆一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是在逞強,於是也只好軟聲哄一句會速戰速決。
“你起來吧。”經過襄靈身側,蘇穆也只是留了這句便匆匆掠過。
兄弟二人直直地站着,面對面,那種對峙的意味,又回來了。
那熱氣似乎不只在小腿,而是順着整條腿蔓延而上,林簡分了大半的注意去抵抗疼痛,那邊在說什麼,只能是儘力去聽了。
“襄靈試圖隱瞞什麼我並不感興趣,關鍵是襄蕪在信上到底看到了什麼才招來殺身之禍。”
“那封信,現在在哪裏?”
蘇穆幾乎是在逼問,襄靈瑟縮了一下,被蘇廉揮手趕出去。屋內的氣氛,頓時便劍拔弩張起來。
“那兄長先告訴我他是誰?”
這一次,蘇廉的臉上已是沒了呆愣。
林簡還虛虛捂着腿,猝不及防就被指住,從對方帶着猖狂的臉上掃了一眼過後,他的心便開始狂跳。
完了。
在這麼敏感的時刻,被蘇廉得知了身份,拉一個三歲孩童過來都能明白其中的驚險。
於是,林簡只好死死地咬了嘴,他自知自己的性子,在這種時候,當真會口不擇言,落人話柄。
“是嘉嘉告訴你的?”
事實上蘇穆也有一瞬的慌張,只不過面上沒有表露出來罷了。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重新下一局?”蘇廉沒答話,只是對着棋盤伸出胳膊,上面依舊一片狼藉。
蘇穆氣急反笑,“火房那邊還一無所獲,現在府中又鬧成這樣,你以為就算是去告狀,父親母親那裏,會有誰相信你的說辭?”
哦,這樣看來,雙方都被對方抓着把柄,反而是更容易僵持和拉扯了。林簡回過神來,倒也沒有剛開始的慌張了。
到底是為何才會鬧到這種局面,蘇廉現在卻有些不自知了。
他索性找個位置坐了,閉閉眼又睜開,“我不知襄蕪生前到底與你們說了什麼,但肯定與信有關。那上面確實提到了阿墨的事,言及喂葯把它放走,讓人誤以為是跟着表姐走了。”
“我看過那信,落款是我,但卻不是我的字跡,我也可以肯定沒有寫過那封信。時間便可以證明,我是在你們大婚的頭一晚,才趕回來的。”
這什麼跟什麼?
每個字都聽得,但是連在一起卻完全不明白?
林簡恨不得站起來與他理論,蘇穆倒是反應過來重新換了冷斤往過遞,“現在不用避諱了,你先敷一敷吧。”
“阿廉的意思是,有人早在林恬離家的那一天就知道了消息,還放跑了阿墨把這個事情坐實,但是卻栽贓到你頭上。而你也是因為看了信,所以才得知林簡的身份?”
“不只是這些,在書院的時候,院服的事,也是如此。”蘇廉呼出一口氣。
“那信呢?”蘇穆伸手。
“被我燒了。”
“也就是說,阿廉並沒有為自己辯白的證物。”
“我……我當時覺得事關重大……”
蘇廉緊接着補了一句,然而並沒有人去理會。
至於林簡,被扶着往外走的時候,腦袋裏還是暈乎乎的一片。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而已,不只是他的身份被挑明,就連是姐姐的事,似乎也有線頭被揪出來?
林簡本已經疼得暈暈乎乎,然而眼下卻是完全清醒了。他很想告訴自己剛才所發生的不過是一個晃神中自己想出來的,然而小腿處的疼痛卻又很容易就把他拉回了現實。
“你就這樣坐着別動。”傷口已經重新拿了冷巾敷過,眼下蘇穆正挖了藥膏往上塗。傷口紅的有些嚇人,暈了好大的一片。於是,白花花的藥膏幾乎是覆滿了半條小腿。
“沒事了,不必這樣緊張。”藥膏冰冰的很舒服,與之前的滾燙區的分明,林簡甚至還晃了晃腿,“你呢,當時有沒有被濺到。”
“沒有。”蘇穆隨意答了,又在他另一條腿上輕拍一記,“別動,我看看塗好了沒有。”
這一拍倒也沒有太重,可是光着腿,聲音清脆得很,林簡的臉登時就紅了。蘇穆見他一愣,自己也有些尷尬,便轉了話題,“方才阿廉說的話,你覺得能信多少?”
“襄蕪是看了信才遭的殺身之禍,那裏面有姐姐最初的行蹤和阿雪的事。我們一開始發現阿姐不在,都只當她是藉著中元節的混亂逃婚,當時只隔了一日就是婚典,於是大家都一窩蜂地找她。後來見阿雪不在,便更加確定了她是自己帶着它走的,又哪知他們根本不是一起。”
“廉表弟說信的落款是他,但是字跡卻不是他的,懷疑是被人栽贓陷害,還有火房的那個案子,他也意有所指。可是那人是誰,他沒有說,更沒有證物來證明自己的對錯。”
“我總覺得……他指的那個人,一定是我們也熟識的。至於襄靈她,本就是阿姐的侍女,我之前還只是懷疑,現在卻是十分肯定她知道什麼了,或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瞞到了現在。至於為什麼,一時間還想不清楚。”
“嗯。”蘇穆一邊揉傷一邊聽,末了點點頭,“所以現在你長姐是不是因為逃婚而主動離家其實有待商榷,襄靈她肯定是知道一部分事實的。至於阿廉,他沒有證物,其實百口莫辯。如果他只是因為事發突然而極力為自己辯解,那麼是否真實,我們確實無從查起。”
“所以那信,他真的燒了?”林簡探下身去看,發現原本厚厚的一層藥膏已經稀薄,藥效漸起,原先被燙過的地方,倒也沒有多麼難忍了。
“可是這樣也很不對,既然這信能夠證明他的清白,那麼更應該留下來才是。還有那信……雖然襄靈是姐姐的侍女,在當時接觸到也不奇怪,但是如果那信是她給廉表弟的,又有什麼理由呢?巴結?攀附?還是單純地對我們有敵意?”
林簡發現說的越多便越繞,那揪出來的線頭現在似乎也被藏了起來,他屈了指節敲敲自己的腦袋,一仰直接倒在床上,“算了算了,現在不想了,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