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漢王柔弱,竟有萬里江山。(06)
06.好夢不長
好夢不長,李玉海又做了那一個惡夢。有的時候,夢比回憶更真實。因為一個人的回憶,往往會美化自己,忘記一些不美好的事。夢裏,汲擇正和汲晨希滿身都是血,披頭散髮,要殺了他。李玉海拼了命的逃跑,前面又遇見了無數的冤死鬼向他討命,他叫喊着揮舞手裏的寶劍亂砍,砍了幾百劍也無濟於事。
第二天,李玉海醒來,只覺得腦子裏嗡嗡亂響,頭痛難忍。當他推開了門,到院子裏清醒了一下,頭疼也好了許多,便叫來了李明卓。
李玉海按動機關,與李明卓去了密室之中,點燃了蠟燭,罩上了燈罩,密室里堆滿了金銀和賬簿。
李明卓道:“爹,咱們正氣山莊裏,竟然還有這樣一間密室,連孩兒都不知道。”
李玉海扶着李明卓的肩頭,說道:“這裏就是咱們李家所有的家當。這麼多年來,我所謀得的房屋地契都在這裏,可以說我一生的心血都在這裏。”
李明卓走上前去,卻見一本滿是灰塵的賬簿上有一個手印,便向李玉海問道:“爹,你看這裏怎麼會有一個手印?”
李玉海眉頭一皺,道:“對呀!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裏的賬本了。”
李明卓道:“莫非這裏有外人進來了?”
“你果然是心細如塵,不愧是我的兒子!”李玉海又巡視了一番,道:“明卓,你看這幾樣東西,我原來可不是這樣擺放的。”
“正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李明卓沉思半晌,說道:“爹,你覺這個人會是誰?不會是我娘吧!”
李玉海搖手道:“不是。”
李明卓道:“那還能有誰?”
李玉海打了一個哈欠,說道:“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你一定要多多留意。”
李明卓拉着個豬腰子臉,噘着嘴道:“爹,你看最近總是無精打採的,難道你最近也總是做惡夢嗎?”
李玉海道:“我一直都在做惡夢,不過最近特別頻繁,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孩兒也是這樣,”李明卓撇着嘴道:“王雪也經常被惡夢驚醒,而且一整夜都在做惡夢。第二天一早起來頭很痛。爹,你說咱們家裏是不是鬧鬼了?”
李玉海只覺得背後一涼,故作鎮定,笑道:“胡說八道!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君子敬天地而遠鬼神,這莊子裏的確死過不少人,你去找幾個法師超度一下他們。”
李明卓道:“好,我這就去。”
父子兩人出了密室,忽見一個人影,兩人追了出去,卻見那人翻牆而過,不見了蹤影。兩個人也跳牆向庄外沿着雪地上的腳印追去,跑到了一片密林,不見了蹤跡。
李玉海背着手道:“此人輕功身法了得,只怕遠在我之上。”
李明卓問道:“爹,不知他所使的輕功是哪個門派的?”
李玉海長舒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不過,此人絕對不是我們玄真教的人,還不知道是敵是友?也許這個人就是金錢幫的人。”
李明卓點了點頭,說道:“也就是說,我們正氣山莊裏有姦細。”
李玉海道:“沒錯!”
李明卓沉思半晌,道:“爹,這個人輕功了得,武功定也不弱。咱們正氣山莊,有如此武功的人,倒也不多。”
李玉海道:“我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了一個人來。”
李明卓道:“誰呀?”李玉海道:“你王叔叔。”李明卓道:“王叔?”李玉海道:“沒錯!當年,殺你外公的人,他也有份。”李明卓道:“爹,那我們該怎麼辦?”李玉海沉聲道:“引蛇出洞。”
當日晌午,李明卓叫來幾個法師。沒日沒夜,念了幾天的經,也無濟於事,李玉海的頭疼病反而嚴重了。索性,他們趕走了法師。
這一日,正氣山莊像往日一樣平靜,但這平靜卻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自從那日之後,李玉海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惶惶不得終日,遍尋天下名醫。也有人知道他中了毒,但是天下誰人不知李玉海欺師滅祖,都只是說他做了虧心事,得了心病。
汲娣看見李玉海整天神神叨叨的,披頭散髮,心裏說不出的痛快。中了‘鬼不覺’的人,一旦出現了幻覺,便會頭痛難忍,一日比一日更疼,越來越疼,當真是生不如死。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眼見李玉海肉眼可見的消瘦,面容已是憔悴不堪。追憶過往種種往事,畢竟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夫妻,汲娣竟然也有些心軟了。
李明卓叫嚷着來到了汲娣的屋裏,哭道:“娘,我頭疼……”
汲娣聽着心煩,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難免會有些心疼。她叫來了王玉,寫了一封親筆信,吩咐他送去幽棲小築給李文浩。
王玉騎馬去了幽棲小築。此時,汴京城裏城外飄起了瑞雪。李文浩推開小窗看雪,楊柳樹下,柳絮飛舞,落英繽紛,幾個華山弟子正在雪裏練劍。
夏冰端着酒杯,笑道:“這些華山派的人,還都挺勤奮的。”
李文浩嘆道:“人沒有天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天分,還不認命。”
夏冰道:“還有一種人才是最可怕的。”
李文浩微笑道:“你說來聽聽?”
“沒有天分,還不肯努力的人。”夏冰將杯中的酒澆到窗外。
李文浩微笑道:“有道理。”
夏冰倒了一杯酒,遞給了李文浩,念道:“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李文浩用酒杯擋住自己的一隻眼睛,笑道:“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隨風蝶影翻,誤點朝衣赤。晴雪花開,不見不散。”
“你眼裏的人是誰呀?”夏冰微笑着問道。
李文浩笑道:“當然是你了,不信你看,我的眼裏只有你。”
夏冰推開了他手裏的酒杯,嫣然一笑,道:“那另一隻眼睛呢?”
“當然還是你了,你是我最後一個愛過的女人。”李文浩順勢一把將他擁入懷裏,深情的望着夏冰。此時,李文浩的腦海里浮現了一個曼妙的身影:“你真的好美,連見識過這世上所有美貌女子的太陽照到你的臉上都會讚嘆不已。”李文浩回憶起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一束這世間最純潔的梨花,一個風流倜儻的俊美少年。十六七歲愛上的人,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人,是畢生最愛的人。一個女人伸出手來,雪花落在她的手心裏,隨口念道:“晴雪花開,咱們不見不散。”
一個婢女飛報:“娘子,正氣山莊的王總管求見!”
夏冰一揮手道:“不見。”
那個婢女遞給了李文浩一封信,說道:“主君,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
李文浩拆開了信,看了一遍,笑道:“叫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王玉笑嘻嘻走了進來,抱拳道:“李相爺。”
李文浩從夏冰的藥箱裏取來一個小瓶子,說道:“你把這瓶解藥給汲師姐,告訴她每個七天吃一顆,連吃七顆便可解毒,千萬不可亂吃。”
王玉道:“多謝李相爺!”
李文浩道:“慢走,不送!”
王玉牽着馬慢悠悠回了正氣山莊,他將要藏好了,只取出兩粒,給了李玉海和李明卓,果真是藥到病除,當天兩人的頭就不疼了,睡了一個好覺。
李玉海覺得正氣山莊裏有內鬼,便去了何然的家裏避禍。這一夜,他又做了一個惡夢,出了一身冷汗,叫一聲,被嚇醒了。
何然掏出一方絲帕,邊給她擦汗邊問道:“海哥,你這怎麼了?”
李玉海道:“我又做了一個惡夢。”
何然安慰道:“你一定是太累了。”
李玉海道:“小何,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只要咱們在一起,還怕他什麼牛鬼蛇神?”何然望着李玉海,目光柔和,眼裏滿滿的愛意。他默默地為自己心愛之人,付出了半生。就算他們的愛是卑微的,為世人所不齒的,他也滿不在乎。
李玉海拉着他的手,笑道:“對,只要有你,我什麼也不怕。”
時至今日,何然終於終於得償所願,李玉海再也不可能踏入與世無爭軒半步,現在他的海哥只屬於他一個人。
這一夜,李玉海又上了何然的床。這麼多年來,兩人一直做着骯髒的交易,就算這個世界都唾棄李玉海,又能怎樣?他還有何然品菊花。
漆黑的夜,一盞孤燈照亮了與世無爭軒。近來幾天,李明卓又喊頭疼,她思前想後,披上大氅向李明卓的住處走去。半路上,她背後閃出了一個人影,那個人拍了一下汲娣的肩膀,嚇了她一跳。汲娣回頭一看,原來是王玉。
汲娣長舒了口氣,道:“你幹嘛!想嚇死我是不是?”
王玉“噓”了一聲,笑道:“師姐,你想要正義山莊的人都知道咱倆相好的事嗎?小聲一點兒。”汲娣一時說不出話來,向四周看了一下。王玉接著說道:“寶貝,別看了,這個時候鐵定沒人。”汲娣冷冷道:“王師弟,你不想要命了。”王玉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師姐,不要和我打情罵俏了,你別急嘛!”
汲娣眉頭一皺,冷冷道:“沒好死的東西,狗膽子真大,不想要命了是不是?你也不怕李玉海殺了你。”
王玉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師姐,為了能和你相好,就算丟了性命,那也是值得的。為了你,我可以犧牲一切,當然也包括我的身家性命。”
李明卓躲在假山後面,頭一陣一陣的疼,聽到這裏便悄無聲息的走了。
“哼!痴心妄想。”汲娣掉頭就走,回了與世無爭軒。
王玉跟在她身後進了與世無爭軒,笑道:“師姐,拒人千里可不大好。”
汲娣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小王,你膽子也太大。這事若是被你師兄知道了,他不扒了你的皮。”
王玉冷笑一聲,道:“李家父子都中了毒,他們自身難保了,能扒了我的皮的,也只有師姐你了。”
汲娣道:“真不要臉。”
王玉壞笑道:“師姐,你一封信過去,李文浩就給了我一瓶解藥,你便宜了他幾次?”
汲娣道:“那毒幾次能解?”
王玉道:“七次,但解藥只有一瓶,李相爺都給了我。”
汲娣笑道:“王玉,你真是好心機啊!”
王玉見她一笑,當真是千嬌百媚,風韻更勝年少時,微微一笑,道:“師姐,你知道嗎?我甘心在正氣山莊做管家,全都是為了見一面。我對你是朝思暮想,時時惦記在心。”
汲娣道:“我老了。”
王玉道:“不老,不老!師姐,當年你有做姑娘的時候,有做姑娘的俊俏。如今你有做夫人的時候,有做夫人的風韻。”
汲娣心下一喜,道:“胡說。”
王玉拉住了汲娣,道:“師姐,咱們遠走高飛吧!李玉海殺了師父,死了也是活該!”
汲娣道:“這……”
王玉一下子撲了上去,來了一個霸王硬上弓。汲娣抓起剪刀,做出要自殺的樣子。
王玉忙道:“寶貝,你先放下剪刀,有話好好說。我早就知道,你未出嫁時,也是一個風流女子,不知道有過多少情郎。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只要你從了我,我也可以幫你救李家父子一命。”
汲娣道:“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王玉冷冷道:“我只等到三天,如果三天你還不給我一個答覆,我便把解藥倒了。還有這件事,你最好不要讓李玉海父子知道了。否則的話,我就來個玉石俱焚,讓他們父子陪我一起死。”
汲娣道:“死了也好!”
王玉心念電轉,轉身往茶壺裏放了些“陰陽和合散”,給汲娣倒了一杯茶,說道:“是啊!師姐,你和孟坦途才是天生一對,李玉海是個什麼東西?”
汲娣道:“王師弟,我遠比你更想李玉海去死!”
王玉笑道:“師姐,你還記得王雪嗎?”
汲娣道:“我有幾天沒有見過她了。對了,他也中毒了。”
王玉道:“她的頭再也不會疼了。”
汲娣道:“她死了?”
王玉冷冷道:“是你的好兒子殺了她,李明豹也他害死的。”
汲娣嘆道:“天意啊!”
王玉拉着汲娣的手,說道:“師姐,這裏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跟我遠走高飛吧!”
汲娣忙縮回了手,道:“我好熱啊!”
王玉又到了一杯茶,說道:“師姐,喝杯茶冷靜一下吧!”
汲娣又喝了幾杯茶,只覺得心裏有無限的渴望。王玉循序漸進,與她成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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