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雁樓(2)
而就在向雲和曲洋爺孫說話之時,令狐沖已經追趕了上來。他剛才在衡陽城外的山洞裏攔住了田伯光,可田伯光的武功強過他許多,最後仍然沒有攔住他。
田伯光見了令狐沖,不禁一愣。令狐衝上前自己斟了一碗酒,舉碗向田伯光和儀琳道:“請!”一飲而盡。儀琳眼見令狐衝到來,不禁大喜。
田伯光向令狐衝上上下下的打量,說道:“是你!”他說:“是我!”田伯光向他大拇指一豎,贊道:“好漢子!”令狐沖也向田伯光大拇指一豎,贊道:“好刀法!’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一同喝了碗酒。
田伯光道:“你不是勞德諾!勞德諾是個糟老頭子,哪有你這麼年輕瀟洒?”原來剛才令狐沖在山洞中為了讓儀琳的清譽有損,故意說自己名叫勞德諾,這勞德諾年紀一大把了,足可做儀琳的祖父,旁人得知救儀琳的是這麼一乾癟老頭子,自無閑言閑語。
當下只聽令狐沖說道:“我不是勞德諾。”田伯光一拍桌子,說道:“是了,你是華山令狐沖,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令狐沖這時便承認了,笑道:“豈敢!令狐沖是你手下敗將,見笑得緊。”田伯光道:“不打不相識,咱們便交個朋友如何?令狐兄既看中了這個美貌小尼姑,在下讓給你便是。重色輕友,豈是我輩所為?”
令狐沖聽了,忽然破口大罵道:“這小尼姑臉上全無血色,整日價只吃青菜豆腐,相貌決計好不了。田兄,我生平一見尼姑就生氣,恨不得殺盡天下的尼姑!”田伯光笑問:“那又為什麼?”
令狐沖道:“不瞞田兄說,小弟生平有個嗜好,那是愛賭如命,只要瞧見了骨牌骰子,連自己姓什麼也忘記了。可是只要一見尼姑,這一天就不用賭啦,賭什麼輸什麼,當真屢試不爽。不但是我一人,華山派的師兄師弟們個個都是這樣。因此我們華山派弟子,見到恆山派的師伯、師叔、師姊、師妹們,臉上雖然恭恭敬敬,心中卻無不大叫倒霉!”
盈盈和曲非煙聽了這句話,心中一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令狐沖和田伯光並未聽見這兩聲笑聲,就算是聽見了也不會管。
只聽令狐沖又道:“田兄,咱們學武之人,一生都在刀尖上討生活,雖然武藝高強的佔便宜,但歸根結底,終究是在碰運氣,你說是不是?遇到武功差不多的對手,生死存亡,便講運道了。別說這小尼姑瘦得小雞也似的,提起來沒三兩重,就算真是天仙下凡,我令狐沖正眼也不瞧她。一個人畢竟性命要緊,重色輕友固然不對,重色輕生,那更是大傻瓜一個。這小尼姑啊,萬萬碰她不得。”
田伯光笑道:“令狐兄,我只道你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子,怎麼一提到尼姑,便偏有這許多忌諱?”令狐沖道:“嘿,我一生見了尼姑之後,倒的霉實在太多,可不由得我不信。你想,昨天晚上我還是好端端的,連這小尼姑的面也沒見到,只不過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就給你在身上砍了三刀,險些兒喪了性命。這不算倒霉,什麼才是倒霉?”田伯光笑道:“這倒說得是。”
令狐沖道:“田兄,我不跟尼姑說話,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喝酒便喝個痛快,你叫這小尼姑滾蛋罷!我良言勸你,你只消碰她一碰,你就交上了華蓋運,以後在江湖上到處都碰釘子,除非你自己出家去做和尚,這‘天下三毒’,你怎麼不遠而避之?”田伯光問道:“什麼是‘天下三毒’?”令狐沖道:“田兄多在江湖上行走,見識廣博,怎麼連天下三毒都不知道?常言道得好:‘尼姑砒霜金線蛇,有膽無膽莫碰他!’這尼姑是一毒,砒霜又是一毒,金線蛇又是一毒。天下三毒之中,又以尼姑居首。咱們五嶽劍派中的男弟子們,那是常常掛在口上說的。”
曲非煙一聽,笑得腰都彎了,盈盈臉上也不禁浮現出笑意。
令狐沖又說道:“田兄,你雖輕功獨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華蓋運,輕功再高,也逃不了。”田伯光一時好似拿不定主意,向儀琳瞧了兩眼,搖搖頭說道:“我田伯光獨往獨來,橫行天下,哪裏能顧忌得這麼多?這小尼姑嘛,反正咱們見也見到了,且讓她在這裏陪着便是……”
這時,鄰桌上有個青年男子突然拔出長劍,搶到田伯光面前,喝道:“你……你就是田伯光嗎?”田伯光道:“怎樣?”那年輕人道:“殺了你這淫賊!武林中人人都要殺你而甘心,你卻在這裏大言不慚,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挺劍向田伯光刺去。
向雲見他所使的乃是泰山劍法,已然知道他便是那泰山派的遲百城,馬上就要被殺了。
果然,田伯光當即施展出快刀刀法,登時一刀砍中那遲百城胸口,那遲百城“啊”的大叫一聲,登時斃命。
原本和遲百城在一起的泰山派的天松見了這一情景不禁大驚,縱身搶到田伯光面前,連聲猛喝,出劍疾攻。這天松劍法倒也了得,和田伯光拆了幾招,絲毫沒落下風,但田伯光始終坐着。
曲非煙見了,轉過頭低聲問道:“向大哥,爺爺,任姑姑,你們說他們兩個誰比較厲害?”向雲搖了搖頭道:“田伯光那廝刀法倒也甚為了得,泰山派劍法在我看來稀鬆平常,牛鼻子可不是他對手。”
再看那天松道人,已和田伯光拆了三十幾招,始終未分勝負。令狐沖忽的拔劍向田伯光疾刺。田伯光回刀擋開,站起身來說道:“令狐兄,我當你是朋友,你出兵刃攻我,我如仍然坐着不動,那就是瞧你不起。我武功雖比你高,心中卻敬你為人,因此不論勝敗,都須起身招架。對付這牛鼻子卻又不同。”令狐沖哼了一聲,道:“承你青眼,令狐沖臉上貼金。”嗤嗤嗤向他連攻三劍。
這是華山派岳不群的絕技,叫作“太岳三清峰”,出劍第二劍比第一劍的勁道狠,第三劍又勝過了第二劍,劍光登時將田伯光的上盤盡數籠罩住了。
田伯光接一招,退一步,連退三步,喝彩道:“好劍法!”轉頭向天松道人道:“牛鼻子,你為什麼不上來夾攻?”令狐大哥一出劍,天松道人便即退開,站在一旁。天松師伯冷冷的道:“我是泰山派的正人君子,豈肯與淫邪之人聯手?”儀琳忍不住說道:“他是好人?嘿嘿,他是和田伯光同流合污的大大好人!”突然之間,天松道人“啊”的一聲大叫,雙手按住了胸口,原來已然中刀。田伯光還刀入鞘,說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
天松道人按住胸口,衝下了樓梯。令狐沖想前去救他,田伯光拉住他,說道:“令狐兄,這牛鼻子驕傲得緊,寧死不會要你相幫,又何苦自討沒趣?”令狐沖苦笑着搖搖頭,一連喝了兩碗酒。
田伯光說:“這牛鼻子武功不錯,我這一刀砍得不算慢,他居然能及時縮了三寸,這一刀竟砍他不死。泰山派的玩藝倒真還有兩下子。令狐兄,這牛鼻子不死,今後你的麻煩可就多了。剛才我存心要殺了他,免你後患,可惜這一刀砍他不死。”令狐沖笑道:“我一生之中,麻煩天天都有,管他娘的,喝酒,喝酒。田兄,你這一刀如果砍向我胸口,我武功不及天松師伯,那便避不了。”
接着,令狐沖便開始對田伯光說自己坐着打功夫十分了得,在江湖上可排第二,田伯光雖然也能坐着打,但卻萬萬及不上他。田伯光大感有趣,問道:“你說你排第二?那第一是誰?”令狐沖道:“那是魔教教主東方不敗!”
盈盈等聽到他提起東方不敗的名字都不禁一愣,向雲和曲洋對望一眼,均皺了皺眉頭,曲非煙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時自是看熱鬧了。
而此時令狐沖已經準備要和田伯光動手了,令狐沖說道:“只要誰的屁股離開了凳子便算輸了。”田伯光道:“好!”二人便要動手。
“慢!”忽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田伯光、令狐沖和儀琳轉過頭一看,只見一年輕俊美男子走了過來。令狐沖一見,笑道:“向兄,原來是你!”
那人正是向雲,他沖令狐沖笑了笑,道:“令狐兄,你好呀!好久不見。”
田伯光和儀琳都從未見過向雲,田伯光問道:“你是何人?”向雲笑道:“在下向雲。”田伯光點了點頭,問道:“那你想幹什麼?”向雲笑道:“我只是想來提醒一下你,你和令狐兄坐着打不可以站起來,那這小尼姑要跑,你怎麼追?”
田伯光一聽,登時省悟,對令狐沖道:“佩服,佩服!好一條救小尼姑脫身的妙計。令狐兄,你當真是個多情種子。只是這一場兇險,冒得忒也大了些。”令狐沖的計謀被向雲拆穿,心下甚是着急,也不理田伯光這番話了。
向雲對田伯光道:“田伯光,你走吧!日後別再侵犯這小尼姑了。”田伯光一聽,笑道:“你是什麼東西?我老田憑什麼聽你的?!”向雲笑道:“你看這是什麼!”說著,用身子擋在令狐沖和儀琳面前,以確保他們看不到自己手上的東西,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物事,在田伯光面前晃了晃。
田伯光瞟了那物事一眼,忽的滿臉驚恐之狀,臉上冒出了汗水。他抬起頭看着向雲,顫抖地問道:“你……你……你怎麼會有黑……黑……”向雲喝道:“滾!並且從此之後不得再騷擾這位小師傅!”田伯光絲毫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立刻站起身來,飛也似的走了。
原來剛才向雲給田伯光看的,乃是日月神教之中的黑木令,盈盈是聖姑,手上有一塊,向雲二人離開綠竹巷時盈盈把它交給了向雲保管,這黑木令在日月神教之中便是代表着教主,任何日月神教中人見了手持黑木令的人都要任憑差遣,不得有違。田伯光與一些日月神教中人有所來往,也曾見過黑木令,當下見向雲竟有黑木令在手,便知此人定是日月神教當中位高權重之人,怎能不驚恐萬狀?
旁邊的盈盈等人見了這情景,都是會心一笑。
令狐沖和儀琳看得目瞪口呆,實不知向雲究竟用了什麼本事,竟讓這剛才還神氣之極的萬里獨行田伯光立時像老鼠見了貓一般逃走。
向雲收好黑木令,轉過頭來沖他們笑了笑。令狐沖問道:“向……向兄,你剛才給田伯光看了什麼?”向雲笑道:“職業秘密,不便相告。”令狐沖聽了,也不便多問。儀琳道:“令狐師兄,向大哥,儀琳多謝二位相救。”向雲道:“不用多謝。小師父,你離開你師傅那麼久了,還不回去嗎?”儀琳一聽,想想也對,說道:“那儀琳就此告辭。”向雲又道:“令狐兄,反正你們都是要去劉府,不如結伴而行如何?”令狐沖一聽,遲疑道:“這不大好吧?”向雲笑道:“有什麼不好?要是這位小師太在路上又遇到什麼採花淫賊怎麼辦?你好人做到底,再多送她一程吧!”令狐沖想了想,點了點頭,便和儀琳一起離開了。
向雲看他們走了,心道這回雁樓的事兒總算完了。忽然,向雲又想起一事:“記得在原著之中應該還有青城派的羅人傑到這兒來呀?可現在為什麼沒來呢?”他可不知自己那晚在對付青城派之時,曾經殺過幾十名青城弟子,其中之一便是那羅人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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