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醫館到了
周大娘“哎”的應了一聲,問道:“婉兒,怎麼今天到鎮上來了?論理說,也不是今天交綉活呀!我啊?府里老爺最近身子不大爽快,吃得也少。看了大夫說是最近酒席吃多了,油膩。喊多吃些野菜也就好了。這不,都吃半個月的野菜了,前天突然想起要吃你以前常帶來的馬齒莧,說酸酸的,好開胃。我這幾天早早就起來買,愣是找不着有賣的!”
李氏閨名李婉,周大娘跟李氏娘家沾點親,她自小就疼李氏,知道她家道艱難便牽了這線,好讓她一個月掙個三五百文幫補家用。李氏感激她,每逢帶綉活來鎮上交差之時,總會采些野菜野果帶過來,岑府上下人見了也喜歡,東西雖不值錢,但好歹也是心意,自己能拿出手的就是這些了。
李氏一聽,忙說:“這個容易得很,我明天拔一籃子送到府上!只是這會子,我家三丫頭病了,我正想找家醫館給她看病去。周大娘,醫館在哪呀?我都問了好幾個人了,都說不知道。”
周大娘看了看窩在李氏懷裏的三丫頭,問道:“三丫頭這是怎麼了?”
李氏抹着眼淚道:“大前天采野菜時落水了,好在被人救了起來……”
周大娘一聽就嘆氣:“我說你婆婆也真是的,這麼小的孩子能做得了什麼?見天天不亮就趕着去采野菜拔豬草……”眼角瞟了一眼站在李氏身後不遠處臉漲得通紅的趙長福,周大娘不得不住了口,只說:“問起這醫館,你可就問對人了。趁現在還早,我帶你去吧!”
李氏忙道謝:“可麻煩大娘了!”
趙長福從李氏手上接過三丫頭,感激地沖周大娘笑。
周大娘雖不喜歡李氏的婆婆,但對憨厚老實的趙長福印象也挺好的,便報以一笑。
謝過賣草鞋的大叔,幾人牽了牛車跟着周大娘拐了三個街口,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方才看見一家不甚起眼的青磚屋子靜靜佇立在街角盡頭。沒有雕樑畫棟,外觀簡樸,門口的石階甚至佈滿了青苔,石階兩旁各放了一盆青翠的松柏,門楣的牌匾上寫着“何首烏居”——若不是周大娘帶路,估計誰也猜不着這會是一家醫館。
李氏是知道人不可貌相的,也知道周大娘決不會騙自己,因此道完謝就要敲門去。
倒是堅子猶豫了一下:“長福嫂子,這……當真是醫館嗎?看上去並不像呀!”
周大娘笑道:“你們小人兒不懂呢!何大夫是鎮上最好的大夫。聽說是從京城回來的呢!每逢初一何大夫便在鬧市擺個小攤出診,無不藥到病除!但知道他老人家住處的卻沒幾個人。只因我家老爺的老爺子和他老人家是故交,因而才找到他老人家府上來。我也是聽夫人說起才知道的。這會子還早,他老人家怕是還沒起來呢。”
趙長福忙道:“既如此,我們就在門口等他老人家起來罷。”
周大娘點點頭:“我陪你們一起等等罷。”
李氏感激道:“多謝周大娘。”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長得虎頭虎腦的小葯童探出頭問:“你們是何人?站在醫館門口作甚?”
趙清心想:站在醫館門口必是求醫無疑,還會作甚!
趙長福忙迎上去,陪笑道:“小哥兒,我們從杏花村來,我家丫頭病了,想勞駕何大夫給診治一下。”
小葯童傲嬌的道:“我師父還沒起來呢!再等等吧!”說完就要關門。
周大娘忙上前一步,抓一把銅錢塞到小葯童手心裏,笑道:“小哥兒就是何大夫的小徒弟余甘子是吧?”
小葯童余甘子詫異道:“大娘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
周大娘道:“前些日子,何大夫不是被岑員外接到過岑府上診脈嗎?我正是岑府的管事周大娘呢。這家丫頭是我親戚,余小哥請行個方便唄。”
余甘子掂了掂手中的銅錢,抿了抿嘴角,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既是岑員外家的,怎麼不早說?請進來吧!”
堅子在門外守着牛車。
趙長福點頭哈腰地道了謝跟在余甘子後面進去了。
周大娘硬是塞了一大把銅錢給李氏,又說:“婉兒,我得回去了,三丫頭好了記得捎個信給我,啊!”
李氏眼圈紅了紅,想說句什麼,最終只是點了點頭,在周大娘的目送下進了何首烏醫館的大門。
趙清趴在趙長福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看着李氏紅紅的眼圈,那顆強行硬起來的心突然就柔軟了起來。
進了堂屋,余甘子把夫妻二人引進了問診室,細聲說了句:“你們坐在這裏等一下吧。我喊師傅出來。”說完想了想又跑到后廚提了個茶壺、幾個杯子、並幾塊餅拿托盤裝着,拿出來擱在几上,細聲道:“吃吧,吃吧,這是早飯。”
趙長福哪裏敢吃,忙說:“小哥兒快別這樣,我們吃了早飯才來的呢!”
余甘子“撲哧”一笑,道:“大叔,你哄人呢?一看你們那樣子就知道沒有吃早飯!快吃吧!這是我們醫館的廚娘做的,可好吃了!試試!”說完看了一眼病懨懨的趙清,一溜煙跑了。
趙清暗想:“這個小葯童心地倒好。”
趙長福唯恐被人看輕了,不敢吃。
倒是李氏說:“小哥兒也是好心,他爹,你吃吧。”李氏說著取了一個餅,把餅一分為二,遞了半塊給趙長福,趙長福望着李氏笑了笑,不迭把手中的半塊餅吃了。
李氏卻捨不得吃,她把餅撕成一小塊往趙清嘴裏塞,一面喂她吃,一面說:“可憐的三丫頭……唉,他爹,我說這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可不成個體統。不如咱們給她起個名字?”
趙清早已餓得前胸貼后別了,忙半眯着眼睛,嚼了嚼餅,囫圇吞下。
李氏見她吃得急,唯恐她噎着,忙又倒了半杯水湊到她唇邊喂她喝。趙清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李氏的照顧,心中很是得意。她是留守兒童,自小跟着外公外婆長大,心中最是渴望父母的呵護,如今穿越到這戶窮人家,雖說吃不飽、穿不暖,但好歹爹疼娘愛,總算有點安慰了。
趙長福聽了李氏的話,忙道:“娘說了——三丫頭是賤命,起名字怕是不好養活——”趙長福雖疼老婆,但也怕娘親。娘明令禁止的事,他長這麼大就從未做過。
李氏白了趙長福一眼,道:“連你也覺得三丫頭是賤命?若是賤命的話這次又豈會被人救起?救她那人連個名字都沒有留呢!可知是個難得的好人!我說三丫頭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不管,我就要給三丫頭起名字!娘讓起也好,不讓起也罷,我都打定主意了!三丫頭好容易死裏逃生,從今往後,誰敢再欺負她、輕視她,說她‘賤命’什麼的,我可不依!不管是誰,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她說得激動,又想起了二房那幾個孩子,忍不住紅了眼圈:“一樣都是爹娘生的。憑什麼我的三女兒一落地便被你娘說得那般不堪?害得二叔家的顯榮、秋萍秋容三個都往死里欺負三丫頭,整天不是打她就是罵她。你娘是做奶奶的,也不管一管……”摸摸趙清的耳背,道:“你看這裏青了一大塊!是被秋容摁着打的!若不是秋梨發現得快,三丫頭怕是都要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