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裏逃生
二大爺不由得老淚縱橫,喃喃道:“蒼天有眼呀!蒼天有眼呀!”
眾人又驚又喜,忍不住紛紛喊道:“可算是得救了!快快快,看看是哪家小夥子救的!長福家可要備份謝禮送過去哪!”
眾人定睛一看,這哪是小夥子呢?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他身形瘦削,因為下水救人,濕了一身,全身上下都在不停滴水,小臉凍得青紫,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幾滴冷水。
三大爺見他急着跳下水,竟只脫了棉衣,連鞋襪都沒除,忙一個箭步衝上去將懷裏一雙草鞋掏出來往小子手裏塞,一面塞一面說:“可巧我放白鵝吃草,閑來無事編了一雙草鞋,小哥兒快快換上去!”說罷蹲下身直接把小子的棉鞋脫了,把乾爽柔軟的草鞋往他腳上套。
小子抖着嘴唇說了聲:“多謝大爺!不敢勞駕您,我自己來就好了。”他說話的時候斯文極了,全然不像鄉野間的農村小子。他道完謝之後,自己彎下腰把草鞋穿好了。
好俊的男娃!眾人心想,正要問他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喊什麼名字,是哪個地方的。
誰知趙長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秋梨!三丫頭!三丫頭!”
趙強子忙說:“是長福叔過來了!是長福叔過來了!”
三大爺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那救人的少年小子從懷裏掏了個金黃的東西塞進三大爺手裏,說了一句:“等她好了,給她吃吧!”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大家都急着和趙長福說話,都沒有留意他,倒是三大爺和二大爺聽得真切,要待去追,但趙長福已撲到了二大爺面前,拉扯着他,口中哭着喊着要抱三丫頭,使他們脫不開身,只得罷了。
趙長福從二大爺手中接過三女兒,黝黑的臉上佈滿了淚水。
秋梨擠進人群中,撲到趙長福身邊,一把抱着趙長福的腿,哭喊:“爹,都怪我。是我不好,說是河邊野菜多,帶三妹兒過來采,差點就害死了三妹兒!”
趙長福抱着三丫頭,又低下頭看着二女兒秋梨,哽咽着說:“好秋梨,不干你的事,不干你的事。快別哭,快別哭了。”說完蹲下身子,一手抱着三女兒,一手摟着二女兒秋梨,不停哄她:“三妹沒事了,三妹把水都吐出來了。”
三大爺忙說:“春杏爹,先別急着哭,快謝三丫頭的救命恩人去吧!”
二大爺也道:“對對對,趕緊多謝那小哥兒去!若不是他,三丫頭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趙長福一聽,忙放開秋梨,抱着三丫頭,站起身,問:“是誰救了三丫頭?是哪個救的?”
他看見趙強子和趙堅子一身濕噠噠的,就要跪下謝恩,誰知那兩人忙閃過身,紛紛說:“三丫頭不是我們救的,我們只是搭了把手,救人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呢!”
趙長福忙問:“孩子在哪?”
眾人忙要找,只是哪裏還找得着?
三大爺把手中金黃色的東西往趙長福手裏塞:“這是那孩子給我的,說是等三丫頭醒了,就給她吃。”
趙長福看着掌心金黃色的東西,不由得滿臉懵了: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能吃么?
趙強子趙堅子搭着肩正要回去換衣裳,看見這個金黃色的東西,同時笑了起來,說:“這叫橙子,是一種水果。我們在鎮上周老爺家做工時見過,能吃呢!聽說可好吃了!三丫頭受了驚,待她好了就給她吃了吧!剝了皮就能吃的!”
目送趙強子趙堅子二人遠去,趙長福強行壓下找不到救命恩人的遺憾,又紛紛和眾人道謝。
眾人紛紛說不用,都說:“趕緊把娃娃送回去吧。”
趙長福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三丫頭身上裹的是二大爺的棉衣,忙脫下自己的,把三丫頭身上的還給二大爺。歉然說道:“他二大叔,都把你衣裳弄濕了!”
二大爺接過棉衣擺擺手,說:“且莫理它,且莫理它。快把三丫頭帶回家是正經。你二大娘這會子怕是已熬好了薑湯,你趕緊家去,我喊她送過去,啊!”
三大爺也道:“孩子落了水,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回頭記得煮個雞蛋給她吃,再燒點紙錢祭一祭。”
趙長福紅了眼圈,“哎”的應了一聲,哽咽道:“二大叔、三大叔好走!”說罷一手抱着三丫頭,一手牽着秋梨,飛奔着回家去了!
趙清剛恢復意識,就感覺嘴唇乾乾裂裂的,喉嚨似乎要冒出煙來。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剛想喊:“我要喝水……”誰知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嗚嗚哇哇”的哭喊聲……我擦,難道洗個澡就啞了?趙清打了個寒噤,一個噴嚏隨即從鼻腔噴出來。
“哎呀!可憐的三丫頭可算是醒過來了!”一道渾厚的聲音傳入耳中。
隨即趙清感覺自己的身子變得輕飄飄的,似乎被某人托在手上。
她睜開眼睛,我靠!入眼是一張佈滿皺紋的中年男人的黑瘦臉,男人應該不是很老,但經年貧困讓他黃黃的臉越發的憔悴,顯得與他本身的年齡極不相符。
男人緊緊盯着懷中的孩子,一雙慈愛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來:“可憐的三丫頭!總算是醒了!爹還以為……還以為你不行了呢!好在天可憐見,你總算醒過來了!”
趙清柔嫩的小臉被男人粗糙的手掌摩挲得好生難受,便咿咿呀呀地扭動了起來。
一道女聲響了起來:“他爹,把孩子給我吧!”
趙長福忙說:“三丫頭昨日落了水,發燒鬧了一晚上,你先睡一會,我抱她出去走走。”
女人嘆了口氣,道:“我也睡不着。”
趙長福忙挨着床沿坐了下來,嘆道:“便是睡不着,也歇一歇。”
女人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哽咽,只聽見她說:“三丫頭這個樣子,你教我怎生睡得着?歇一歇?我是一刻也歇不住啊!只要三丫頭平平安安的醒來,身體健康的,便是教我一輩子當牛做馬我也願意!否則,她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女人說完這話,已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趙長福忙安慰妻子:“春杏娘,你瞎說什麼呢。三丫頭肯定能好的!你看她剛才不是打噴嚏了嗎?分明是醒了!”
女人哽咽道:“可你看她的臉燒得通紅——”
一些不屬於趙清的記憶也湧入了她的腦海里:父親趙長福在二十四歲那年娶了小自己三歲的妻子李婉,次年就生了大女兒趙春杏,過了兩年又生了二女兒趙秋梨。婆婆張氏的臉色可謂是漲成了豬肝色,這第一胎是女兒倒也罷了,生下來照顧弟弟也是不錯的,可是誰知第二胎又是女兒!
李氏表面柔順,但骨子裏也是個要強的。她急着要生個兒子出來,好堵一堵婆婆的嘴,於是在二女兒趙秋梨十個月大的時候又懷孕了!
這第三胎,婆婆倒不敢怠慢,逢人就說李氏的肚子尖,這一胎必是兒子無疑!剛開始時,李氏心裏還是有點忐忑的,後來在婆婆的嘮叨下,也開始有點篤信這一胎必定是兒子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穩婆捧出嬰孩的那一刻,李氏徹底死心。
四年抱兩,又不曾好生坐過月子,但自己好強第二胎未滿一年就懷了第三胎,日子間隔短得很這本就傷身,誰知道到頭來也是個丫頭!李氏知道,自己的孩子,無論男女,自己必是一視同仁的,只是連生三個女兒,該怎麼堵住婆婆的碎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