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役

“勝利。”屏幕上赫然出現兩個大字。

陳默吐出一口煙圈，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屏幕，猶豫了片刻，他把鼠標挪到了“重新匹配”的字眼上。

鼠標左鍵沒有點下去，陳默搖了搖頭。

屏幕右上角顯示的是這一句匹配的遊戲時長，這把solo，他居然打了十分鐘。

“太慢了…”陳默鬆開握住鼠標的手，是的，太慢了，作為職業選手來說，在與路人的對決居然要花費十分鐘，還不是那種頂尖的對局。

“陳默，該上場了，來畫個妝。”有人敲門。

“來了。”陳默回答道，掐滅了手上快要燃盡的香煙。

“虛幻榮耀”是一款數年前突然爆紅的遊戲，簡稱虛榮。由於其新穎的玩法以及激烈的對抗而被全世界所接納。

而陳默，是最早一批步入該遊戲領域的職業選手。

“將近八年了吧”，陳默在台上回憶着，“八年前，我打響了自己職業道路的第一戰，也是整個虛榮聯盟的第一戰。”

“當時我開粉絲招待會的時候台下的人還不到你們這裏十分之一。”他帶着調侃的語氣說道。

那年，他十七歲，不顧家裏人的反對，執意輟學，僅僅只是為了當時的理想。即使他的爸爸要和他斷絕關係，他的媽媽以死相逼，他也沒回頭。當然，這些可不適合在退役儀式上講。

“都別哭啊。”陳默看着台下自己許多女粉絲濕潤的眼睛，他眼睛也有點發酸，上場前本來說好不會留戀的呢，“再哭我可就罵人了。”

“陳隊，別走！”突然，在人群中，有個人歇斯底里的喊道。

隨着這一聲“別走”，現場徹底的炸開鍋來，許多粉絲再也忍不住了，淚水不自主的滴落下來。

陳默自詡是個不喜歡哭的人，這一刻，他的眼角的淚水，根本止不住。可台詞本還有一大段，他必須要讀完。

“我……我說了，再哭我就…”他哽咽着，“我就罵人了。我真是cl，clnmlgb的你們真的是吵死了。”

他罵了，真的罵了，但是沒有人理他，他罵的是如此無力。

“我十七歲當了職業選手，到現在，打了八年了，老了，累了，打不動了。”陳默的台詞讀的斷斷續續的，使得現場的悲傷氛圍愈發濃烈，“唯一的遺憾，可能就是沒有一座世界冠軍獎盃吧。”

陳默打了八年職業，很可惜，也許國內他有過不少獎項，可世界級的，他一座都沒拿到過。

“我沒有時間了，所以，我只能把希望，留給更有未來的年輕人。”此刻，二十五歲的陳默心裏顫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退役儀式開始前那把solo，他有很多角度可以致對面與死地，但是他操作不出來，手指跟不上。

“那麼，”總算讀到最後一句了，陳默很害怕在多讀兩句他會淚崩，“再見了。”

言罷，他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那個賬號卡，那個陪伴了他八年的賬號卡。沒有猶豫，他將那張賬號卡掰成了兩半。

全場震驚了，包括工作人員，他們沒想到陳默會這麼做，畢竟這賬號卡其實是屬於俱樂部的。

陳默將賬號卡丟在地上，轉過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他和俱樂部老闆商量過了，把所有裝備都交給俱樂部，但是這張卡的形象，得由他親手撕碎。

他明白，他必須與虛榮告別，必須，他得學會生活技能，他得去見自己的父母，他得去照顧他們，他沒時間再在遊戲上了。

他走進後台，沒有去聽背後粉絲的哭喊，他怕自己會不舍。

後台入口，一個大概只有一米六五的男孩靠着牆壁在等待着。

陳默掀開帘子，腳步不算沉重。

男孩立馬站直，對陳默微微鞠了一躬：“隊長…”

“誒，我現在可不是你隊長。”陳默的聲音還是有些哽咽，明顯還沒緩過氣，“怎麼，不訓練？”

“我，我，我…”小男孩支支吾吾的。

“小天，訓練賽快要開了！”訓練室里有人喊道。

“來，來了！”小天回應道。

一隻手覆蓋到了小天的頭髮上，使勁搓了搓。

小天愣神了，他看向那個弄亂他髮型的“老人”。

“加油！”陳默說。說完，朝着那即將不屬於他的卧室走去。

小天沒有把髮型調整回來，他目視陳默消失在了轉角，然後，朝着訓練室走去。

……

一天後

“知名電競選手陳默，於2023年五月十四日晚宣佈退役。並親手掰斷了跟隨他八年之久的第一薩滿“莫須有”的賬號卡。至此，所有虛榮第一世代的職業選手全部告別賽場。現在我們採訪一下陳默的隊友，也是現役最年輕的選手，張小天…”

“我覺得陳隊他很平易近人，是屬於那種和誰都是自然熟的那種人，雖然訓練的時候很兇，但是……”

電視裏播放着關於陳默退役的消息，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正在切菜的男子手上的動作。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姝彤，開下門。”男子依舊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依舊在切菜。

“爸，是我…”敲門的人說道。

男子拿刀的手顫抖了一下，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一個十五六歲大的女孩從房間裏跑出來，跑到門口，拉下門把手。

陳默的身影逐漸出現在門口，他帶着笑容，說道：“喲，變漂亮了嘛。”

“你是？”陳姝彤很認生，她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老媽的基因果然很強大啊，怎麼能長的這麼亭亭玉立嘞。”陳默想伸出手想要撫摸陳姝彤的臉。陳姝彤害怕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空曠的大廳里，僅剩下兩個男人對視着。

“你還有臉回來。”男人手拿菜刀，左手食指還在滴血。

“至少回來了不是嗎。”陳默的依舊笑着。

男子盯着陳默，盯了好久，嘆了口氣，說道：“回來就好。”

他走到電話旁：“我叫你媽多買幾個菜。”

“嗯。”陳默點了點頭，他們沒有繼續對話，而是沉默着，一個打電話，一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