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觀海
“好！”
李謨那猶如金石般的聲音忽然響起，他答應了李青然。
聽到李謨的話，李青然母親的臉色大變，想要開口，但是看着他的神情，卻是不敢說話，這是李謨數百年來積威之所在。
“老夫原本以為你此生的前途便盡於此了。”
李謨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嫡孫，忽然嘆氣道，李青然雖然也堪稱除妖師一脈年輕輩的天才人物，但是修鍊十多年，最後靠着破境丹才邁入坐照境，和修行三年就突破到坐照境的楚鏡心相比，和散修出身憑着普通的功法晉入坐照境的燕北天相比，李青然確實只能算普通。
“但沒有想到這次下山一趟，居然改變了想法，是因為女人？”
李謨的目光如劍，犀利無比，筆直的刺向李青然，不許他躲避。
李青然的母親聽到這句話，臉色驀然一動，似乎想起了某事，眼裏忽然生出一抹痛恨來，她直接上前一步，抓住了李青然的雙肩，急聲道：“是不是因為楚鏡心？”
“聽娘的話，只是一個女人罷了，這世間不知道有多少好女人，為了她搏命，不值……”
“譚文秀。”
忽然，她的聲音猛地停止，李謨的目光已經轉向了她的身上，淡淡的叫道，聲音雖然平靜，卻肅殺無比，絲毫沒有因為她是自己的兒媳而有半分容情。
“母親，大長老，我轉變心態，確實是鏡心的緣故，但我想要去生死戰場，卻和她無關，大丈夫死則死矣，而且這是我真正突破自己心境的唯一路徑，如果沒有這次機會，我哪怕死都不甘！”
聽着李青然斬釘截鐵的語氣，譚文秀的眼睛忽然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她趕忙擦掉，想要說些什麼，但喉間哽塞，居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觀海。”
李謨只是說出兩個字。
聽到爺爺的話，李青然的眼前一亮，他身形一動，已經從地上站起，手中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柄長劍，心神如一，然後向著劍峰外的懸崖，刺出了一劍。
這一劍雖然沒有使用靈力，劍光黯淡，但是那一點劍尖，幾乎劃破長空，劍勢宏大無比。
見到這一劍，譚文秀的眼中不禁露出一絲震驚，這是廬陵劍閣李家的不傳之秘劍，落步藏劍勢的最後一式：觀海。
劍招尋常，主要修行的是其中的劍勢，李青然在下山之前，根本不可能用出方才那一劍，之前那一式觀海，已經隱隱有了一絲觀天地滄海宇宙星辰的味道。
“其實生死戰場，未必就真的會死。”
李謨忽然上前幾步，走到懸崖邊，望着崖外的雲煙漂浮，緩緩的開口道。
“何況劍道之神，哪一位不是從生死之間窺出，我師尊李秣陵，世人只知道他一人斬殺三大妖王，卻不知道他當年以通幽境的修為，卻在陰山中走了三百里。”
聽見李謨的話，李青然的眼中也露出駭然之色，李秣陵是廬陵劍閣前代劍神，劍術之強大，天下知名，但是後面那件事，哪怕是他也是第一次聽說。
陰山是妖魔群集之地，每一寸土地上也許都隱藏着一頭妖魔，李青然當初曾跟着劍閣中的長老卻那邊歷練過，哪怕是跟在坐照境強者的身後，他們也走不出五十里。
李秣陵憑着通幽境的修為居然能走出三百里，那確實是比他後來晉入摘星境后一劍斬殺三大妖王更難！
“你方才那一式觀海，也算可以了，但是還差上一點生死間才能感悟的東西，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才是無雙劍道之根本。”
李謨負在背後的雙手，不知道何時放到了身前，他伸出右手，並成劍指，向著懸崖之外，刺出了一劍，也是那一式觀海。
一劍之下，懸崖外的雲氣忽然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瘋狂的涌動起來，然後退出數里，劍峰之外，瞬間居然變得空蕩蕩了。
望着李謨這一劍，不管是李青然還是譚文秀，都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李謨有將近幾十年沒有出手過了，剛才一劍，堪稱無敵。
李謨忽然向著身後隔空一抓，一柄純白色的長劍從祠堂中凌空飛了出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這位廬陵劍閣中最為強大的劍客，輕輕撫摸着這柄長劍的鋒刃，目光中似乎有無窮的歲月流轉，滄桑異常。
下一刻，他便將這柄長劍丟給了李青然。
“你那柄佩劍已經毀了，這柄長劍名喚長庚，是我師尊的隨身佩劍，當年他在坐化前傳與我，現在我便傳與你。”
望着自己手中的這柄長庚劍，李青然心中不禁狂喜，劍神李秣陵的隨身佩劍，又經李謨溫養數百年，強大之處，怕是已經超過了極品法器這一層次，其中也許已經生出了靈。
不過李青然瞬間后便清醒了過來，長庚劍哪怕再強，對於一個劍客而言，也比不過自己磨練百年的長劍來的契合強大，爺爺此時將這柄法劍給自己，也只是想給自己存活下來增加一點籌碼而已。
看到李謨居然連長庚劍都傳給了李青然，譚文秀輕輕的嘆了口氣，她知道李青然的決定再難改變，也不再強勸。
譚文秀緩緩的走到李青然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原本哽咽的聲音，此時正常了一些。
“青然，一定要活着回來。”
譚文秀想了許久，最終還是咬牙說了這句話。
李青然沉默了片刻，然後又跪了身去，向著譚文秀，還有李謨，重重的磕了九個頭，然後站起身，徑直向著山下走去，連一次頭都沒有回過來。
望着李青然遠處的身影，李謨平靜似水的眼神中，終於也泛起一絲波瀾。
哪怕他是摘星境界的劍道強者，但是畢竟沒有斬情斬性，此刻見到自己唯一的嫡孫要進入生死戰場，最終還是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情感。
“公子，公子，別丟下我，我跟你去射陽府！”
劍峰底的一處巨石后，李小乙忽然跳了出來，望着自家的公子，嚷嚷道。
李青然微笑着搖了搖頭，身形一動，食指在李小乙的眉心處輕輕掠過，李小乙頓時動彈不得。
“你不過凝神境界，去射陽府做什麼，如果公子我真的回不來，你幫我照顧母親。”
李青然搖着摺扇，長笑而去。
“公子，你一定要活着回來！”
李小乙呆立在原地，望着自家公子那看似瀟洒實則落寞的身影，忍不住帶着哭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