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日日思君終見君
成婚已然過了幾日,明王府內卻仍被一片祥和的喜氣籠罩着,依舊熱鬧,歡聲笑語不減反增。
“自從明王妃來了,你覺不覺得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幾名婢女在竊竊私語着。
另一個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的吃穿用度都快趕上皇宮裏的侍女們了吧。也不知道為何王妃這般大方,你說是不是想收買我們?”
領頭的婢女聽不下去,稍有怒色:“你有什麼值得王妃收買的?我聽說是因為王妃從東臨帶了好大一筆嫁妝過來,如今分出來一些貼補貼補我們,你可別狗咬呂洞賓啊。”
婢女們一聽到“狗”字,便紛紛笑了起來。
偏殿內,明王危坐於堂上,直視寒天,不加言語,似是在等他開口。
寒天沉默不語,直挺挺地站於堂下,靜靜地等着明王發問,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和素日大相逕庭。
“你當真沒有什麼要告知本王的?”明王終於忍不住開口,不悅道。
寒天不知哪來的勇氣,竟面不改色地回道:“殿下有什麼要問屬下的嗎?”
值此一言,兩人陷入了僵持之中,明王使出渾身解數,變換着眼神,似是在發力一般,兩眼一會兒怒目圓睜,一會兒眯成一條縫,不一會兒又開始用力眨眼。似是在說:本王這充滿殺氣的眼神你沒看到嗎?
寒天並不接招,如此好笑的表情任誰都不會懼怕,沒笑出聲便是寒天對明王的敬畏了。
明王感到眼睛有些乾澀發痛,一邊用力緊閉,一邊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靈兒那天和你說什麼了?這幾天本王都在等你主動上稟,誰知你竟然裝作無事。”
“殿下,寒天並非假裝無事有意隱瞞,而是覺得...”寒天停頓半刻,似是在考慮後面的話究竟說得說不得,繼而振振有詞道:“而是覺得既然殿下已和王妃成親,況且又屬意王妃,何苦再招惹靈兒姑娘。”
“放肆!”明王聽此一言,一顆玩笑的心瞬時風化,砰得一拍几案,起身怒叱:“平日本王將你視為兄弟,但不代表你可以如此以下犯上。本王與王妃和靈兒之事,豈是你能置喙的?”
見明王對自己所言如此動怒,寒天既心寒又不忍離開:“殿下,幾年來,寒天一向認您為主,唯命是從,究其何故您比誰都清楚。如若屬下連實話都不能說,那殿下大可換人。”
明王癱坐了下來,右手撐住搖晃的腦袋,似是有些頭暈:“本王話說得重了。哎!”一聲嘆氣,打破了這彼此僵持的局面:“只是寒天你有所不知,直到幾天前在皎湖旁,不見靈兒蹤影,只餘一縷蘭香,我才意識到靈兒於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寒天也為方才的衝動而惶惶不安,雖說自己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明王屬下,但這些年來明王早已把自己當成最得力之人,為何自己卻偏偏只想着和他稱兄道弟,這骨子的驕傲果然又冒出來了。
明王見寒天不直視自己,安慰道:“你說的有理,只是說錯了一點。本王現在很確定,靈兒才是本王的心上之人。”
寒天略有驚詫:“那...王妃呢?”
“言以至此,不如實話和你說了。在大婚之前,王妃同本王有過一個約定,便是只要本王接受聯姻,便可日日與心上人在一起,王妃絕不過問。”明王誠摯地說著,竟第一次發覺這筆交易是個不虧的買賣。
寒天恍然大悟,難怪之前,自從與王妃見面后,明王夜夜縱酒,原來是王妃表露得對明王心意不屑一顧,只言政事,無關風月。這反倒令明王搖擺不定,對東方木起了好奇之心,再加之如此傾世容貌,一時間,靈兒倒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呵,好一個約定。”寒天感嘆道。他心想王妃竟是如此心機深沉之人,從一開始的並駕入城,到後來的欲擒故縱,招招吃定殿下,如若不是這種種佈局,殿下定不會這般輕易應了這聯姻。
“靈兒姑娘倒真是傻,離開殿下是為了國家大義。得知殿下對王妃的心意,卻又獨自神傷也不復出現,怕驚擾了殿下的幸福。殿下可知大婚之日,靈兒姑娘遠遠看着,卻堅持不讓我告知殿下。她獨自呆坐在皎湖邊,每日...”寒天越說越替靈兒心痛,不由得憤憤不平了起來。
“寒天別說了!”明王一揮廣袖打斷了他,心中懊悔不已,弓着身,頭低垂,難掩心中悶苦,“帶我見她,本王...求你。”
見明王如此誠心,這般愧疚,寒天微微點頭應道:“諾。”
兩人縱馬一路疾馳,向皎湖奔去,一路上撞翻了不少小商販的攤位,明王不給寒天絲毫賠禮的機會,在前面不停地策馬奔騰,寒天也只好緊隨其後。
皎湖還是那般清澈,這水似是能浣凈這一方塵埃,也難怪湖底會有上等寒玉。靈兒漫步於青山腳下,這夏日煦陽為她添了不少暖意,默默念到:不知這夏日何時會過去,鳳靈兒,我命令你一定要在秋日到來之前忘掉文以桓,不然...這個秋冬該怎麼熬過去。
鳳靈兒見這草地很是鬆軟,向後一傾倒,躺於這溫溫的草床之上,陽光灑向全身,她便這樣沐浴着。閉上眼,彷彿回到了過去,輕笑着,兩行熱淚卻從兩邊的眼角流出,緩緩流向耳後。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疾疾的馬蹄聲打破了這番畫面,靈兒起身向湖對岸望去,只見兩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在對岸凝望着自己,一個英姿煥發,一個風度翩翩。
怎麼會,文以桓怎麼會來此?不是讓寒天不要告知文以桓的嗎。靈兒憂心忡忡,這一相見怕是對彼此都不利。自己更加難以忘掉此人,更何況王妃怎麼辦,她若知道此事,一定很傷心,文以桓不該來的。即便深諳情理,奈何情義難抑,靈兒喃喃道:“鳳靈兒,你就這樣隔着湖遠遠望一眼吧。”
明王命寒天前去找來小舟,自己獃獃地望向湖對岸,這女子怎變得如此消瘦,隔着這麼遠,都快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明王心中隱隱作痛,只想跨過這湖的阻隔,將自己的心意說與此人聽。
靈兒深深注視着對岸之人,日日思君終見君,這一眼足矣。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