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鏡花水月夢似夢
初夏,綠蔭生晝靜,孤花表春余。
南溟的天藍得這麼徹底,彷彿被海漂染過一般。宅院四周的高屋紅瓦,倒像是框住了這一畝天空半畝雲。
若按軒主所說,奇鳶草定是在這裏,可是如此奇葯,為何生長在這深宅大院之中?
“蕁兒?”似是遠處有男子的聲音,“是你嗎蕁兒?”聲音似乎越來越近了,一聽便是飽含內力之人,怎麼卻夾雜着蹣跚的腳步聲。本打算轉身藏於柱后,回頭一探究竟,卻被一位道姑打斷。
“姑娘,”這道姑持一縷拂塵,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還望不要介懷,他這是憂思成疾,驚擾姑娘了。”
“道長言重,”既然被發現,不如直接說明來意吧,自是不願和修道之人刀劍相向:“在下何雎,急需奇鳶草救人,特來此地求取。”
“既然姑娘有意救人性命,貧道也無意阻攔。”說罷,道長側身讓路。
“在下謝過。”拱手作揖后攜短劍而過。幾步之後,又聞道姑聲音:
“看姑娘裝扮,似是江湖隱士,大將軍府眾人無辜,既是取葯,還望藤劍切莫出鞘。”
大將軍府?這殘落之地竟是昔日名聲赫赫的大將軍府?藤劍?為何連軒主都不曾喚過的劍她竟認得?
“道長,你說...”正想一探究竟,卻不見道姑蹤跡,這道姑究竟是何人,輕功如此了得。既已不便繼續耽擱,便動身尋葯。
不知不覺,走到了後院,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憑藉這種牽引,便覺奇鳶草定是在那湖心亭之旁。
“蕁兒,你終於回來了,為兄等你等得好苦。”又是那名男子的聲音,他在叫誰?回頭一望,一左一右兩侍衛架着他便走,隱約聽見侍衛說道,“公子還請隨我們回去,您現在的身子還不便走動。”
這倆侍衛好生蹊蹺,似乎要掩蓋什麼事情一般,不如親自上前問個究竟。邊喊“住手”,邊騰躍了起來,還未穿梭至他們身旁,一名侍衛居然瞬時拔劍相向,正欲交鋒,想起道姑所說的藤劍不得出鞘,算了,還是奇鳶草要緊,不必多生事端。
見侍衛也沒有繼續糾纏之意,順勢擺脫了他們,躍向湖心亭。眼前的一塊巨石上卧有一把焦尾古琴,怎覺倍感親切,那一道道劍痕,反倒令古琴越發熠熠生輝。定睛一看,古琴旁邊便是一叢墨綠色細莖寬葉的草群,這必是奇鳶草了。正伸手準備采一株...
為什麼頭好昏......奇鳶草...
...
【靖王府】
“郡主...郡主?...郡主你醒了?!”小七跪在床榻邊,看到何雎緩緩睜開眼睛,立馬轉身,對若昕焦急言道,“快去稟告靖王,郡主醒了!”
若昕連忙應聲,起身跑了出去。
“奇鳶草呢?”何雎雙手掐着太陽穴,有氣無力地問道。
“奇...鳶...草?這是什麼?”小七滿臉疑惑道:“郡主,想必你是做夢了。”
“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頭好昏?”何雎輕輕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忘了些什麼。
“郡主你是喝醉酒啦,吶,你看。”小七指向紅木桌上的三隻淡粉色酒罈,“你還醉着說不讓我們把罈子扔了,你要插花。”說完小七就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喝醉了?”何雎不敢相信地抓了抓頭髮,“我這是睡了多久?”大將軍府的情節歷歷在目,怎麼會是做夢?如果是夢,一切的發生怎麼這般井井有條,應該天馬行空才對嘛。
見何雎有所遲疑,小七立即回話,“郡主已經昏睡兩天了。”
小七話音剛落,若昕便帶着靖王和靖王妃匆匆趕到。
“雎兒,你醒了?”靖王妃一時急得人未到,聲先到。
“父親、母親,雎兒讓你們擔心了。”何雎正打算下床請安。
“別起身,快躺下,頭還疼嗎?”靖王妃關切地問着。一旁的靖王輕輕拍了拍王妃:“雎兒只是喝醉了,並無大礙,你太緊張了。”
何雎看到如此緊張的母親,也陷入了些許愧疚,漸漸忘掉了關於“奇鳶草”的事情,不過一場夢而已,可能軒主會知道些什麼,“雎兒對不住母親,以後不再喝這麼多酒了。”
“好,知道就好。”靖王妃握着何雎的手,輕撫着,眼神中透露着母親的憐愛,也夾雜着些自責,“都是母親不好,前幾日去靜觀寺禮佛,也沒有顧上你。”
眼前的母親是這般疼惜自己,何雎的精神舒展了些,微笑道,“母親哪裏的話,明明是雎兒自己貪杯。”
“就你這酒量,一下醉兩天,出門在外可千萬別飲酒。”靖王忍不住對女兒的關切,念叨了兩句,囑咐着。
此時何雎突然想起來什麼,暗自想着,‘遭了,昏睡兩天...這麼說已經一連幾天沒去溟仕軒了。今夜必須去一趟。‘想到軒主必然會十分擔心自己,她心裏開始惴惴不安了起來。
“父親母親,我現在頭不痛了,想出去走走透透氣。”靖王和王妃對何雎向來是寵愛有加,給她足夠的空間,想必何雎是南溟最為無拘無束的郡主了吧。
“去吧去吧,不過天色漸晚,需得讓小七陪着,有她在一般人可傷不了你,我們也好放心。”靖王妃說著看了眼小七。放眼整個南溟,武藝能勝過小七的女子還未曾聽聞,在男子中也算得上是武藝超群,想必這也是眾人眼裏郡主的護身符。
只見小七抱拳頷首,應聲道,“王妃放心,奴婢定能護郡主周全。”
“稟報王爺,宮中派人傳話,陛下召您即刻入宮。”靖王貼身隨從凌瀟飛奔至郡主院內傳告,聽這急促的聲音,定是有要事。
“父親快去,母親也去休息吧,雎兒明日再去問安。”
靖王嗯了一聲便攜同王妃一起離開,一隻腳還未踏出屋門,便聽傳來一聲“快去備馬!”
何雎見父母離開,和小七對視一瞬,連忙找個緣由支開若昕:“若昕,可否幫我找找,這王府內哪株花草可配這酒罈?”
“郡主...您真要用它插花啊...”若昕滿眼疑惑,獃獃地愣在那裏。
“嗯,快去吧,”何雎仍覺不妥,以若昕的性子,怕是隨便找幾株了事,到時豈不是發現她深夜未歸,若昕知曉的事情必定惹得全府人盡皆知,只好編纂個由頭拖住她,“等等,聽聞夜曇只在夜間開放,尋常白日可是認不出它的,我心繫此花已久,若是能覓得一株也是件樂事。”
“夜曇?我怎麼從未聽過啊...郡主...”其實若昕也想跟着出府走走,遲遲不肯動身尋花。
“郡主所願我們必以全力達成才是,還不快去。”小七看着此時的若昕,感嘆平日裏郡主對她們皆以姐妹相稱,毫無芥蒂,使得若昕都快忘了尊卑,“覓不得別回來。”小七明白郡主的用意,加以囑咐。
經小七提點,若昕也着實自覺慚愧,頃刻間已帶着酒瓶,動身去覓花了。
若昕一走,何雎連忙知會小七:“速速更衣,去溟仕軒。”
“諾。”已不知小七這是第幾次隨何雎前往溟仕軒,每每都在薈英樓等待何雎。何雎來往溟仕軒需於此處更衣,因而掌柜自會將包房常年留好,若有人問起郡主行蹤,便以“郡主尤愛薈英樓茶食”答之,而薈英樓東家自是溟仕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