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巫山雲雨(1)
憐箏一直忍着眼底的酸澀,站在門口,她將情緒小心藏好,這才慢慢進了門。
可是,他為了她當真放棄了皇位,這樣的心境,她要如何藏得住?
十三終於笑着鬆了口氣,幫她將門帶上。
怕是他們還有好多的話要說,將門關上也好。
“箏箏,我原以為你來至少還需要一個時辰,他倒是放的快,看來倒是沒瞞住你半點去。”
風因轉過身來,眉頭微挑,憐箏看着那臉雖是陌生,桃花眼的風華卻半點不減。
“倒是未曾料到箏箏這樣心急,趕着便跑了回來,也不知秦家那處是混過去了沒有”
憐箏吸了口氣,抽了抽鼻子,小跑了兩步,竄進了風因的懷裏。
“從哪兒鼓搗來這麼一張臉,事先竟是半分都不告訴我!你倒是使壞,都瞞着我。”
“箏箏,這話要是告訴你了,你還能演的這樣好?我瞧着你的情緒可當真是氣的很。”
風因喚了她一聲,摟她進懷,聞着她的發香,柔聲道:“我若是說了,你也會受到牽連。”
“此事太過兵行險着,我與晟王計劃了數月,雖中途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所幸這些矛盾都比不過他對皇位的覬覦,江山和美人,他選江山,我擇美人,兩全其美。”
憐箏悶聲道:“可我竟不知這些,心下還依舊埋怨過你,怨懟過你。”
“秦家計劃周全,我若不依,且不說護不住你,怕是還要拖累了你。”
風因心裏一軟,摸了摸憐箏的發,將她攬緊,“只要能護得你周全,萬事我都能做。”
“可我卻從未為你做過什麼,你可會怨我?”憐箏將臉埋在他懷中,微微有些濕漉。
風因輕輕撫着她的發,微微一笑:“你何處未做過什麼,可席貴妃一事若非你出了疏漏,怕也不會這樣輕易就得手了,我還真是當心了好一陣,所幸你倒是誤打誤撞地幫了我。”
憐箏倏然抬眸,狠狠踩了風因一腳,“你糗我,我不與你說話了。”
風因含笑拉了她的手,“你若不與我說話,我可扭頭回去當皇帝了。”
“你去,你去。”憐箏忍着唇邊的笑,背過身去,“我可不攔你。”
“莫要鬧了。”風因摩挲着她的手,將她復又攬回懷中,定凝着她,眸底盛着數不盡的溫柔,“我這人做不了皇帝,若非成了皇帝,定是那禍國害命的昏君。”
“呸!”憐箏沒好氣地啐了他一口,“渾說些什麼呢!”
風因溫柔地環住她,她倚在他懷中,這些日子人竟清瘦了不少。
憐箏抬眸對上他的眼,那少女般柔滑的肌膚落在他眼下,白嫩如玉,似一口盈盈的嫩豆腐,嬌艷欲滴的唇瓣微張,剎那讓他迷失了心魄。
他低頭,將花釀含入口中。
這樣好的酒釀,他恨不得自己一日日躲在房中,肆意飲用,再不顧他人。
憐箏雙手抵在他懷中,他胸前的餘溫似乎火一般地灼人,滾燙進了她的全身,就連那耳根子都生了粉色,渾身彷彿沒了力氣。
眼見她越加女兒般嬌羞,風因腦子的弦頓時繃緊,嗡的一聲便失控了。
忽然,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說話聲。
“你攔着我做什麼?大人不是吩咐讓我查到了什麼立刻來回話,我這着急!”
十三氣惱,“你……你非得眼下來?你……你明日再來!今兒不許進去!”
“大人眼下不在裏頭?”蔣鴻詫異地看了十三一眼。
“你管呢!在不在裏頭你今日都不許擾了她去!”十三皺眉,死活攔着蔣鴻。
風因和憐箏都聽見了外頭的動靜。
風因重重地將氣息喘勻,連忙退了一步,將那股子衝動給生生壓了下去。
憐箏這才回過神,默然低首,身上的衣衫竟已是亂成一遭,雪白的肌膚露了半片香肩。
她的臉彷彿被火滾過一般,倏然紅的彷彿要滴出血來。
“你個登徒子,不許瞧着。”憐箏嬌怒,跺了跺腳。
憐箏立刻轉身,將衣衫收拾好。
風因紅着眼,一聽這話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誰,也不抗拒,格外順着他……
他笑着嘆道:“如今看來,江山美人,我倒是都沒得。”
憐箏尚未轉過身,幾不可聞道:“美人也不是白日非要得的……”
不等風因再說上話,整理好衣衫的憐箏已伸手去開了門。
外頭的十三和蔣鴻正糾纏不清,眼看屋子的門開了,兩個人雙雙望了過來。
“蔣大人,勞煩您來了一趟,進來吧。”憐箏開了門,不敢朝外頭看。
她一轉身,就對上了風因似笑非笑的雙眸,當然,風因盯着的定然是蔣鴻。
憐箏的明艷之態未消,風因后又定定地看着她,身上便更難受了。
他連忙挪開了視線,去倒了杯茶,一股腦地灌進身子裏去。
門都開了,十三自然再沒有阻攔的理由。
十三氣惱地呸了一聲,“蔣大人,你這麼這點子眼力見都沒有!”
“胡鬧,外頭都這些事兒了,要什麼眼力見!”
蔣鴻扭頭看向蕭北顧,“要說沒眼力見,也沒見他攔我!”
蕭北顧眼神尷尬地看向一邊,不去答話。
這事兒他可不攔,萬一是個什麼事兒,阮憐箏這脾氣他可不敢插手。
蔣鴻立刻進了屋,蕭北顧緊跟着進去,兩個人看見風因都驀然一愣。
“不知這位是……”蕭北顧分明是不認那張臉,偏又覺得有些熟悉。
憐箏不敢讓旁人知曉了他的身份,立刻道:“我前些日子剛收進門房的徒弟。”
“如此看來,十三方才是攔着我怕我擾了你傳授。”蔣鴻略嘆一口氣,“若非我年歲大了,倒也真想拜個師好好學學,這些年的仵作倒不如前兩次學得多。”
“蔣大人過譽了,有些東西不過是我接觸的多了些。”憐箏微微一笑,身後被人杵了杵。
憐箏沒好氣地用手拍掉,這才繼續問道:“藍家的事情查的如何?可有線索了?”
蔣鴻這才把方才想說的話想起來,連忙繼續。
“事兒已經查了,長京城多年前唯有一戶姓藍,原先的確是個乞兒,不過不知道做了什麼生意,倒是賺了些銀錢,後來雖家道中落,也算不得大富大貴之人,但是在洪災之時為朝廷捐過半顆金粒子,故而記錄進了縣誌。家主名叫藍濤,他的妻子生過一個孩子,但是得了時疫歿了,聽說後來領養了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這男孩就是那已死的沈萬友,女孩名叫藍恬。”
蔣鴻將帶來的其中一本縣誌擱在桌上,翻開查到的地方,“那女孩聽聞是被人販子拐走了,後來便沒了消息。”
“藍恬?”憐箏皺了皺眉。“這名字……若是反過來便是與田嵐同音了。”
“莫非是巧合?”蔣鴻剛問出口又搖了搖頭,“這世上並無這樣多的巧合。”
“關於藍恬的可有其他?”憐箏抬頭望向蔣鴻。
蔣鴻卻搖了頭,“藍家並非什麼大戶之家,若非姓氏特別,怕是就壓根查不到了。”
這話說的極是,普通的姓氏通常在縣誌里的記載壓根就不會有,通常要依仗每個姓族的族譜,方能一一查到,可這藍家姓又稀少,在長京城就更是獨門獨戶,就不可能有族譜。
若非這藍濤曾經為朝廷出過一分力,怕是要更難尋了。
“不會這樣巧合的,若田嵐就是藍恬,那麼眼下要查清楚藍恬為何要殺了沈萬友一家。”
憐箏朝蕭北顧道:“去查,將沈家的底都翻出來,藍家和沈萬友必然是有聯繫的。”
她頓了頓,看向風因,認真道:“秦家也要查,六皇子臉上的東西,尋常人又如何會知道找了這些來瞞我,這東西怕是‘他’會知道。”
“他?”風因並未有什麼情緒,他擱下手上的茶杯,指尖微微停留在杯身上,抬眸望來。
憐箏淡淡凝住風因,點頭道:“嗯。”
“懷疑他的死因?”風因並未直接說出來,但是憐箏卻能明白。
衛朝楠的死的確很讓人懷疑。
若當真是丹砂致死,反而不讓憐箏有了這樣的疑心,古怪的是,衛朝楠死於顛茄過量。
“尋常大夫知曉顛茄過量能致死,但是現在的人能知曉顛茄會引起和心疼病患者致死相近的癥狀,從而想到這一點確實極少,若非那些死前的癥狀,我都會被蒙蔽了。”
“顛茄果又時常會長在野外的樹上,若是不熟識,時常會被人當做野果入了腹,故而……這樣吞噬的孩童往往不會清楚而誤食,極容易致死。”
“你也必然清楚,宮裏頭用的毒無非也就是這些,丹砂也已經是極為隱秘了,可知曉用了顛茄來瞞我的人,這主意怕是也不會出在宮裏頭。”
憐箏看向風因,風因眼底的溫柔繾綣彷彿讓她又放鬆了些。
她將語氣放柔,再道:“故而我懷疑,我知道的那個兇手也許和秦家有了接觸。”
“這樣謹慎的手段,正能與他一般嚴謹,且他也未必不知。”憐箏道。
“這事讓十三……師兄去辦……”風因想起方才憐箏說的徒弟一事,硬生生加了稱謂。
十三就倚在門口聽着,冷不丁這麼一聽,一愣一愣地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十三差點綳不住,點頭裝作嚴肅地應下,扭頭就跑了。
“瞧着比十三大,倒是拜師晚了,還要管十三叫師兄。”
蔣鴻哈哈一笑,拍了拍風因的肩,“小兄弟的不恥求學之心甚佳,必有前途。”
風因長眉一挑,倒是沒說什麼。
憐箏樂得直憋笑,他連皇上的前途都不要了,還能有什麼前途?
“商量完了,便辦事兒去,別擾了我師父教我人面重塑。”
風因涼涼地靠在桌邊,說話起了清客之意。
蕭北顧倒還好,本就沒什麼要緊事兒,蔣鴻原是想多啰嗦兩句的,十三卻又跑了回來。
“提刑司來人了,我們去一趟,順便將事兒辦了。”
一聽這話,蔣鴻和蕭北顧立刻跟着十三辦‘公事’去了。
只等人走了,風因這才名正言順地關了門,上了栓,徹底關嚴實了。
憐箏險些忍不住要笑場了,見他關了門,立刻笑出了聲。
“噓,若是未走遠,這蔣鴻怕是又來了。”
“那又何妨。”憐箏笑着搖頭,“來便來吧,你怕他做什麼?”
風因眉頭一揚,“他若不走,我如何將壽禮給你?”
“壽禮?”憐箏詫異看他。
她這才想起,她誕生在東苑朝的確是今日,只是她向來不上心,阮六楊去世后,他自然也不會去記着。
風因走上前來,牽了她的手,臉上的笑意溫柔溺人。
他勾了勾她的鼻尖,這才拉着她去了那滿屏的人頭架上,輕手觸了個不知藏在了何處的開關。
堆滿人骨的架子兩扇從中央緩緩打開,這架子後頭竟是還藏了一條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