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禍不單行(1)
出了何府門,外面便是熱熱鬧鬧的大街,來回的小巷都滿是貨郎。
兩個人沿着路,直至下了台階,離何府遠遠有上一段距離,憐箏這才如釋重負。
她毫不猶豫地將手從風因的掌心抽了出來,朝上揮了揮,作勢要打他:“你倒是吃豆腐吃上癮了,像個登徒子一般,小心我讓林捕頭捉了你去。”
衛風因只是愣了一瞬,眼底彷彿秒過了什麼情緒,很輕,卻又無謂地笑了笑,伸出手,掌心朝上:“罷了,大不了我吃點虧,讓你抓回來,給你。”
風因又是一副左不過你能奈我何,嘻嘻笑笑地逗弄她,便覺着有趣。
“你這副厚臉皮,也不怕真讓人抓了你當採花大盜去。”憐箏又好氣又好笑,卻也不放在心上,將頭帽壓得低些,將袖口挽起來,“現下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倒覺得這管家和何府二夫人有點鬼祟。”
風因順手從身旁正巧走過的糖葫蘆靶上摘了兩根,從懷裏掏出幾文錢遞過去,轉手再塞給憐箏一根,低頭含了一口,徐徐道:“管家送茶的時候,身上的脂粉味和那二夫人用的可是如出一轍。若李二虎在客棧拖了一段時間只是為了錢財,那要是他猜到了這些……”
憐箏將糖葫蘆喂進嘴,嚼着糖心,抬眼看他:“那後院的丫頭說李二虎是在二夫人那裏做護院,倒真是有機會看見什麼,若當真如此,挾此作為要挾,那麼管家的殺人動機便有了。”
“但是有一點說不通。”風因囫圇吞棗滅了小半串,“管家是唯一出入過客棧的,這樣便是將殺人的嫌疑頂在了頭上,懂得以毛巾掩面灌酒來避免留下指痕的兇手,倒不像這樣沒半點藏着嫌疑的樣子。”
“不知林捕頭他們查酒鋪查的如何了。”憐箏吃完糖葫蘆,將木簽一放,往風因身上瞧了一眼,“你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風因挑眉看她:“倒是難為你開口請我去,不過爺還有事,倒是可以送你過去。”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再或者是個和官衙有些關係的人,一向是輕浪的公子樣,忽然眉梢有了幾分認真,倒是看着多了穩妥謹慎。
今天是十五,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比平日裏更多,幾乎都是刮擦着肩。不知不覺兩個人並排走着卻也近了不少,街上的喧囂味夾雜着憐箏獨特的香,風因便側臉望過去。
憐箏依舊是一身男裝,鬆鬆垮垮的袖口和褲口都挽了好幾個圈,如同那些個非要套了大人衣衫的孩子。帽子壓得很低,半張側顏卻依舊嫩白,那樣好的皮膚,如同剝了殼的雞蛋。
他從沒少見過女人,嬌滴滴白花花的比比皆是。就算在軍營里光着膀子打赤膊,見不着女人的時候,也從沒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能有多金貴。
可他就是這麼瞧了,而且瞧上一眼就挪不開視線。
不過倒要看怎麼瞧了,那天看着她安安穩穩地睡着,能讓人看得渾身都燥熱難耐。可若看她剖屍,彷彿在夏日炎炎忽然拂面而過的涼風,養得火氣涼滋滋的。
偏就是這麼個稀奇古怪的女子,竟然能讓人個個都上趕着來請。
憐箏走着走着,發現風因愣了神,停在了路中央,忙上前在面上擺了擺手,眼看他還沒反應,便去拽他的衣角。
他回過神,憐箏正對着他的正面白嫩纖長的手指在眼前明晃晃地擺動。
那副令人垂涎欲滴的俏臉蛋子離他不到五公分。
一根手指杵向她的額正中,忙不迭將她遠遠推出去一丈遠。
他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額角,反倒沒了登徒子的德行,道:“作甚?”
憐箏頭朝後仰,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打落他的手:“你停在路中央走了神,我好心叫你半響,沒聲謝也就算了,倒是一點沒個客氣。”
“客氣就算了,要換做旁人,這麼貼上來,定是以為美人投懷送抱來了。”風因凝了神瞅她,嬉皮笑臉:“本公子不蹭嗟來之食,貼熱臉,送上門來的反倒沒勁了。”
阮憐箏心裏一個咯噔,想歪了去。話說古時候的男子也並非都愛美人,豪人富戶不也都愛玩點別的,難不成這人還是個喜好孌童的,只是拿了自己來做掩飾?
憐箏別彆扭扭地咳了幾聲,眼睛卻亮了起來,唇角帶着笑,卻也沒個生氣的樣子了,只是不管不顧地又鑽酒鋪子去找林捕頭。
滿大街的人,酒鋪子開得倒是不比人少,人那樣多,一時半會兒,不熟路倒是難找起來。
一道冰冷的視線忽然從人群里鎖在了她身上,冰涼的凝聚在她身上,讓人不舒坦。
她渾身僵硬,停了下來,屏住呼吸,身子卻怎麼都動不了了。
這種視線,憐箏經歷過一次。
在現代,臨死前的那五分鐘。
荒涼的野外,佈滿了黑暗。她的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渾身顫抖,卻傻站在原地,能百米賽跑的雙腿彷彿被死死釘在了地上,連逃跑都顧及不上,連動都動不了,一步都挪不了。
因為他就這麼站在她的身後,冰涼的手貼上了她的脖頸,死死地掐住了她。
“方才沒笑話夠,故意打趣着我來了?學得還有模有樣,要不要打賞你一錠銀錢?”
頭頂被風因輕巧一拍,本就寬大的帽子歪了歪,塌在了鼻樑上,遮住了小半個頭。
憐箏沒好氣地側過臉,扶起帽子,蒼白了一張臉,斜眼看他,卻沒晃過神。
“林捕頭和莫捕快在那裏。”風因朝前面一指,憐箏順着方向望過去。
一家路口酒館,掛着金字的匾額‘滿香樓’,陳設高雅,想來不像是李二虎這樣的身份可以去的,可偏偏林捕頭和莫冬青正巧在滿香樓外問着話,店小二正點着頭,不知道跟在身後還在回應些什麼。
兩個人快步趕過去,剛走近就聽見店小二笑吟吟地回話。
“林捕頭,您方才問的李二虎我是不太清楚,但是您說前陣子買了許多白乾,倒是何府的管家,連着來買了好幾回,除了白乾,還進了些的紹興黃酒,因為與他平日裏來買的不甚相同,所以留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