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5: 天南海北都順路
005:天南海北都順路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微妙尷尬。
慕瑾歌眉目不動,緩緩放下筷子,“DNA血鑒,那出結果了么?”
隨口一問,並不急着知道真相。
慕千千覺得,對面這個落魄千金哪怕狼狽透頂,渾身上下還是透着一股子傲氣。
傲得讓人不舒服。
慕千千蹙蹙眉,“於情於理我都是要叫你一聲——”她頓足兩秒,目光落在瑾歌眉心,“姐姐。”
慕瑾歌有些反胃,垂眸把玩着茶杯,指腹有意無意地劃過杯沿。
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再濃墨重彩地添上一筆,不是什麼好事。
慕千千目光緊密,期待她會作何反應。
豈料,慕瑾歌擱下茶杯后,抬眸看過去的眼神中全是冷漠,“試問安城誰不知道,我慕瑾歌自幼父母雙亡,哪兒來的種也來和我攀親道故?”
音落,拿包起身,抬腳離去。
滿眼皆是錯愕的慕千千僵在遠處,兩秒后連忙起身追出去,對着那道身影謾罵,“慕瑾歌,你給我站住,你說的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放肆——”
慕瑾歌低斥,住足轉身看去的目光滿是譏誚,“拿我一顆腎,你配嗎?”
廳內賓客滿座,紛紛側目。
被氣得面紅耳赤的慕千千,眼中怒意橫生,“傲什麼,你當真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第一千金嗎?”
“對,我不再高高在上。”慕瑾歌點頭,順着她的話茬接下去,“但是你要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我再怎麼落魄也輪不到你騎到頭上來給我開條件。”
字字見血,分毫不讓。
有人在一旁不禁咋舌,早聽說第一千金牙尖嘴利,沒想到說話這麼咄咄逼人。
慕千千朝前走幾步,停在面前,用二人聽得見的分貝惡狠狠說道:“慕瑾歌,要是我偏要摘你一顆腎呢?”
說到腎,腰間就涼意叢生。
“那我可得小心點。”她輕笑,一雙杏眸黑白得分明,“腎一直在,有本事你摘了去便是。”
撂下一句話后,便揚長而去,留下慕千千在原地氣得紅眼。
行至人流頗多的街道上,慕瑾歌才放慢腳步,開始捋思路。
看慕千千迫不及待的模樣,患者一定是至親的人。
慕瑾歌眸底漸涼,只覺所有事情都一起爆發,非要將人逼入死胡同。
撥通電話出去,慕瑾歌冷靜寡淡說道:“黃叔,爺爺還能撐多久?”
“老爺的手術醫院不敢做啊。”黃叔嘆氣連連。
“不敢做是什麼意思?”她皺眉,咀嚼着這句話。
“小姐。”黃叔知道隱瞞不得,索性一次性拖出,“院方說,心室重建術難度太高,成功率萬分之一不說,也沒醫生敢接。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請到陸西辭。”
關於陸西辭,她早有耳聞,聽說是醫學界新生代的傳奇,端端幾年時便爬上胸外科第一把交椅,有一雙生死人肉白骨的手。
陸西辭主刀的手術,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他啊——”慕瑾歌對此一籌莫展,再三思量后決定借錢為上策,“我先湊齊錢,再去請陸西辭,沒有錢一切都是空談。”
就算拿命去換錢,她都願意,想到躺在醫院中的爺爺,胸口就窒息般疼痛。
華南醫院,臨床試驗實驗室。
護士拿着針筒,不耐煩地催促,“你倒是快點簽字,還做不做,磨磨唧唧的。”
慕瑾歌面前擺着一份試藥知情同意書——以健康為籌碼,為我國藥品安全上市獻力。
有償試藥,一次三萬五。
欲簽字的手頓住,她抬起頭問:“只能試一次嗎,能不能多試幾次?”
聞言,護士眼中透着詫異,“你在開什麼玩笑,是拿人命來試藥,三個月都只能試一次,你還想一次性就來幾次?趕快簽字吧先!”
我國需要進行臨床試驗的藥品太多,風險很高,一次試藥三萬五的高額報酬足以說明說一點。
只是,她真的太缺錢了。
慕瑾歌簽好字,然後伸出一隻白皙手臂,如凝脂霜雪般的細膩。
護士一邊推射液體時,一邊對她說:“此藥物反應快,觀察三小時就可以離開了。”
“好。”
接下來的分秒里,藥物反應漸漸突顯。
一開始,慕瑾歌只是覺得有些頭暈,她向正在記錄的護士描述時,又明顯感覺心律不齊跳動紊亂。
緊跟而來,是劇烈的嘔吐。
她趴在洗手台上將膽汁都吐出來,滿嘴的苦味泛濫,天旋地轉的難受。
護士記錄好后,將裝有人民幣的信封放到手邊,“你可以走了。”
用水洗一把臉,慕瑾歌拿起那疊錢,覺得沉甸甸的。
從實驗室出來,本想去病房看爺爺,又不想用這樣狼狽的模樣姿態,索性作罷。
剛出醫院大門,便覺天光刺眼,照得慕瑾歌快站不穩,搖搖欲墜。
葯的後勁不小,她算是領教到。
慕瑾歌視線有些模糊,她伸手想抓住點什麼,卻發現撈了把空氣……明明柱子就在眼前,為什麼就摸不到。
踉蹌着往後連連倒退兩步,後背撞進一個緊實溫暖的懷抱中。
薄荷香。
那是傅年深的味道。
慕瑾歌使勁搖着頭維持清醒,餘光看見一隻指骨分明的大手從腰間伸過來,將她整個人摟住。
耳後傳來男人溫潤清和的嗓音,“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她深深呼吸,覺得稍有好轉便掙脫開他的懷抱。
轉身看他,陽光下的傅年深長身玉立,眉眼間鋪成着淡淡涼意。
他的目光深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最後盯着她手上的信封沒移開,“哪兒搞錢了?”
慕瑾歌捏信封的指收緊,“不要你管。”
“嗯?”他從鼻間哼出一個音節,再開口時唇角已然有了譏嘲,“那麼點兒,夠嗎?”
慕瑾歌討厭面前這個男人審視的目光,也討厭他洞察一切的敏銳。
不欲多談,轉身想走。
傅年深卻繞到面前,擋住去路,“我送你,去哪裏?”
“不順路。”她微笑,委婉拒絕,“傅公子時間寶貴,寸秒寸金,不敢麻煩。”
瞧她認真說道的模樣,男人勾唇一笑,喉間低低沉沉的,“不麻煩,天南海北都順路。”
他說話的間隙,慕瑾歌拿出手機看一眼時間,臨近八點,晚會馬上開始。
走過去來不及,況且她現在忍受着極大的不舒服。
“我要去參加安城一年一次的慈善晚會。”慕瑾歌說完,看他一眼,“謝謝你。”
傅年深的眸暗下去三分,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微笑,然後示意助理拉開車門。
他知道她去晚會,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