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掰了一任
聽着咣當一聲摔門的聲音,杜雲才跑去窗口,看着毛線領着她的狗崽子們從樓下那棵梧桐樹下經過,肥大的葉子在她頭頂上搖搖曳曳,像一把蒲扇。
風掀起了她襯衣的下擺,她的確瘦了,她的衣服都能隨風逛盪了,被風吹起一個大大的鼓包,跟她小小的身子極不相稱。
杜雲這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扔了畫筆,在毛線剛剛待過的地方躺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脾氣,他從來沒有說過那麼難聽的話,可是在毛線面前,他尖酸刻薄的一面,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這是發哪門子神經啊!
毛線沒有直接回家,她領着毛球在小區里轉了好幾圈。
經過她家院子的時候,看到元圓窩在椅子上,跟她媽親昵地說著什麼,那樣子就好像她們才是親娘倆。
毛線嘴角翹了翹,努力地做了一個上揚的動作。
如果沒有她這個女兒,她媽會比現在過的更幸福吧?老王對她媽會更好一些吧?
她從五歲開始就小心地討好家裏的每一個人,包括弟弟王鑫遠,她以為至少能換取一個安穩的家。
可是,她現在才知道,這裏從來都不屬於她,有些東西是她無論如何努力,都沒有結果的,就好比這減肥。
杜雲說的對,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從前,她想得太美了,以後,不會了。
毛線一進屋,被毛瑾逮了個正着,“這麼晚不回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你還有點做姐姐的樣子嗎?”
“我要求做誰姐姐了嗎?”
毛線沒好氣地頂了她媽一句。
哼,真以為誰稀罕當這狗屁的姐姐,打小她就跟在王鑫遠身後擦屁股,沒落過一點實惠,這樣的姐姐,不當也罷。
“跟於昊鬧彆扭了?”
毛瑾最關心的仍然是女兒的婚事,女兒一天不嫁人,她這心一天懸着。
“沒有。”
毛線白了她媽一眼,“放心,我會在年前把自己嫁出去的,不礙你們眼。”
毛瑾無端被女兒這一頓嗆白,心裏自然是不舒服的,她跟着進了屋,“我看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說話怎麼那麼難聽?”
“我三十了,還是孩子嗎?”
毛線揚起頭,當著她媽的面,換上睡衣。
瘦人先瘦胸,她胸前那兩坨火熱,早就集體自焚了,連個灰渣渣都沒剩下,只有兩個頭頭乾巴巴地掛着那兒,撐一撐門面。
“在學校有人欺負你了?”
毛瑾問道,她其實是想讓女兒去公司謀個職的,可是老王說,毛線的專長是教育,在公司里不就浪費人才了嗎?
十多年的寒窗苦讀圖的啥?
再說了,現在這生意一年不比一年,咱家裏有人端着公家的飯碗,這心裏也踏實些不是?
毛瑾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女兒在她面前潑辣,在別人面前卻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乖巧的很。再怎麼說,學校里的氛圍也比別處要好一些。
“沒。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毛線把毛球趕去小屋,頭也不抬地進了浴室。
毛瑾伸手把女兒的床單撣平,這才出了屋子,人說女大不中留,看來是真的,她這女兒呀,就是在她身邊蠻橫慣了,是該有個人管管了。
於昊又是好幾天沒有消息。
毛線也摸清了他的套路,他不說話,她也不說。他說話,她就晚幾分鐘再回。
她不想讓他感覺自己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
毛線已經談了很多次戀愛,她非常清楚,愛情里一開始主動的那個人,最後一定會變成被動的那個。
這一次,她不想那麼狼狽了。
於昊說,這周末回來,讓她去接他。
毛線一口應下了,幸好杜雲那個小混蛋天天讓人去學校給她送湯,這臉上的痘去了大半,剩下的那幾個拿粉撲遮一遮,倒也不明顯。
毛線去了車站才知道,她要接的不是於昊一個人,還有他的三個戰友。毛線只好把毛球從副駕駛放到了二排座位上頭的空裏,叮囑它“趴好了,不許亂動。”
毛球向來坐副駕駛,還從沒有受過這等冷落,耷拉着腦袋,趴着裝死。任於昊的幾個戰友怎麼撩逗,都不言聲。
毛線從後視鏡里看到毛球瞥向自己的狗眼裏滿是委屈,微微一笑,以示安慰。那毛球竟然彆扭地轉過了頭,不再看她,身子縮成一團。
毛線心疼極了,決定晚上回去給毛球備一份大餐。
送完兩個戰友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還有一個戰友是郊縣的,開車過去要一個半小時,毛線的駕駛水平一般,也就在家和學校,城區內轉轉,沒出過城。
毛線為難地說:“我把你送到最近的汽車站?”
她順手從錢包里拿了一百塊零錢給人坐車用,於昊當場就冷了臉,問:“你什麼意思?”
“我沒上過高速,沒跑過長途。”
毛線老實回答,她還想說:“你也沒告訴我要送人啊?”
從後車鏡里看到一臉不安的戰友,她忍了:“你給人家打車回去吧,我真的不敢上路。”
“你自己開回去?”於昊問後座的戰友。
“不好吧?”戰友回道,聲音里卻是有些期待的。
“有什麼不好的,開回去。”於昊當即讓毛線停了車。
“不好。”毛線看了他一眼,非常認真地說,“車子是我……”
她想說,車子是她繼父老王花錢買的,她也就有個使用權,真不好往外借。
可是這話在外人面前沒法說,就算是於昊,也沒熟到那個程度,她還沒有在他面前提及過家裏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的車,只能你用,我不能用唄。”於昊的聲音高了幾分,拳頭啪一下砸在方向盤上。
毛線的眼裏多了一絲厭煩,仍然好脾氣地說:“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於昊反問道,一隻手搭在車窗上,滿臉地痞氣。
“我……”
毛線看了於昊的戰友一眼,當著人家的面,她總不能說,她不想把車給別人開,萬一出點什麼事,她不好跟繼父老王交待吧。
“你什麼你,就說送不送吧!”於昊發起了火,眼睛瞪的老大。
毛線為難地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後面的戰友終於開了口:“隊長,我自己去車站買票就行,你和嫂子先回去吧。”
毛線感激地看了戰友一眼,感謝他替自己解了圍,她摸出錢包,“這樣,你從這裏打車走,我出錢!”
毛線拔了鑰匙,下車攔了一輛出租,親自送於昊的戰友上車,並提前付了車費。
於昊的臉拉得很長,一直不說話,毛線插了鑰匙,想發動車子,又被他奪去了鑰匙。毛線再去搶,沒成想被他一把扔到了窗外。
縮在後排的毛球嗷嗚一嗓子,直接躥出來,咧着嘴瞪着於昊。
毛線搶先抱過毛球,把它摟在懷裏,說了句:“沒事,你聽話。”
毛球“汪哦”叫了一聲,掙脫毛線的懷抱,奔去了後排,兩隻前爪攀在副駕駛的後背上,隨時做好進攻的準備。
毛線看着它一臉戒備地蹬着於昊的後腦勺,鼻子裏頭潮乎乎的,她一直教育毛球不許在她開車的時候玩鬧,毛球從不在車上搗亂。即使這個時候,它也只是躲在後排,時刻準備着替她出手。
這狗啊,有時候比人懂事。
毛線看了於昊一眼,轉身下車去撿鑰匙,回來接着發動車,這次於昊沒有再搶,毛線卻說了話,“下去!”
“你說什麼?”
於昊吼道,他本身就大嗓門,這一嗓子吼出來,震得毛線耳朵疼。
毛球“汪昂”一聲,右爪又探了出來,在於昊的腦袋後方被毛線的一個眼神止住,定在那裏。
“我說,請你下去。”
毛線微笑着,眼睛卻落在毛球身上,她擔心萬一她出手,會被於昊傷害。
“你敢這樣對我?”
於昊一手把着車門,一隻腳探出去,又回頭瞪着她,說:“我今兒下去,咱倆就散了。”
“好。”
毛線點頭,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就啟動了,她才不管他下沒下去呢,愛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