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回:觀風亭三軍斗獸,入山口儒王成仁

八十五回:觀風亭三軍斗獸,入山口儒王成仁

遠處山邊的餘暉漸漸減弱,黑幕欲悉數蓋住擁有最後一絲光亮的蒼穹。涼亭邊的猛虎起了身,望着山頂上的人群低沉嘶吼,繞着涼亭一側左後觀望,俯下身子漏出獠牙,隨時準備撲向前。

“還剩不到一百人,王爺,你們這朝廷軍馬果然威猛不凡。從這東陵山腳到山頂,我原以為你們會折損得寥寥無幾,就算登了山頂,恐也只會剩些殘兵敗將。諸位統領果然才能出眾,如此險境,竟還能剩下如此多軍士。且如今看來統領們都已突破險境,哦,這統領之中似乎少了一人。”易鵬飛道。

靜江王道:“今日辛苦諸位統領排除萬險前來救本王,本王感激不盡。只是如今爾等不需費如此大費周章與其魚死網破。本王已知曉天道巢穴在何處,他們此刻已是外強中乾,可用之人在這峒寨已不過五十。以我等在峒寨的兵力足以捉拿這些叛賊。爾等速速下山,到東陵山祖墳地,將那東陵山祖墳之中動過手腳的墳墓刨開,放一把大火下去......”

靜江王還未說完,只見易鵬飛暴起,一拳砸在棋盤上,棋子七零八落掉了一地。易鵬飛怒目圓睜,朝靜江王吼道:“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否則我即刻要了你的命——”

郭玉厲聲道:“逆賊竟敢口出狂言,我割了你舌頭。”

易鵬飛聞得聲響后回頭瞪着眼前的人,蒲沐道:“當你全然不顧他人,荼毒生靈百姓之時,我想你這十惡不赦之人應當乃狼心狗行之輩。原來你這賊匪也有擔心之處,也有牽挂之人。”

“對你家皇帝不順之人,對爾等官家不尊之人皆是你口中的‘狼心狗行之輩’,這些爾等眼中的叛逆只會殺人放火,哪有什麼心肝可言。可為何你家皇帝老兒的天下,會有如此多殺人放火之人?我等為何又要殺人放火?”易鵬飛道。

蒲沐道:“若我等都要為賊匪所思,為惡人所想,那這世道當是如何?爾等口口聲聲替天行道,卻恃強凌弱,殺生害命。峒寨無辜百姓被爾等威逼利誘,甘涼黎民遭爾等綁架殺害,浙閩兩府官員與其家眷因爾等身陷火海。這一樁樁一件件案子背後,我等只看到森森白骨,陣陣哀嚎。若執法者不為亡者討還公道,而還要為作惡者所想,豈不是是非不分,顛倒黑白?我等大內統領與大內各部奉命穩固江湖各幫各派,所行之事上對得起皇恩,下對得起黎明,若不行正義之事,反要固作鎮定,行所謂‘思索’之事,豈不為人恥笑?”

易鵬飛撫掌笑了幾聲,便道:“統領一言,振聾發聵。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若統領口中那些官員並非是無辜之人,又該作何?”

“官員若有悖王法,該由朝廷、由皇上為其定罪,且爾等毫無憑據,便在此胡說八道。從你呼吸步伐來看,你武功還未到上乘境界,只算個平庸之輩。這也是為何你能騙過眾人在衙門當中擄走王爺的原因之一。只是此刻僅憑你一人加這些個山林野獸與我朝天軍爭鬥已是負隅頑抗。若你識時務,即刻放了王爺,過來受綁,朝廷可保證你家眷無恙。若你還是執迷不悟,只得後悔終生。”白楊道。

易鵬飛起身在涼亭內踱步,抬頭望向上方后,便道:“既然各自說的話對方都覺得毫無道理,便莫要再講什麼理了。自你等來此,已折損多名大內中人,軍士,官員。諸位早與我是不共戴天,今日本該就是做個了斷之日。那就動手吧——”說罷,易鵬飛從衣兜中掏出一枚口哨,一聲哨響后,那黑兕揚起頭髮出沉悶的聲響,那猛虎立即撲向了人群。

白楊立馬喊道:“弓箭手——”只見隊伍之中剩餘弓箭手皆張弓搭箭射向那猛虎。那斑斕大虎閃轉騰挪,一陣弓箭大都撲了空,不過好在還有一兩支箭射中了那虎的脊背,可似乎未重傷那虎。

只見猛虎並未因被弓箭射到而退縮,反而躍到了人群之中。段干詭風道:“四下散開來,莫要被撲倒——”說罷,只見其腳尖點地,施展輕功手持黑龍向那虎劈來。

那虎立馬俯身貼地,擺尾一掃,段干詭風見到眼前已揚起塵土立馬施展輕功退後。那虎此刻立馬撲向散開的其餘士兵,只見四五個軍士直接被那猛虎撲倒,周圍軍士被嚇住不知如何,段干詭風喊道:“其餘軍士快上去,亂刀砍死那虎。”只見那虎撕咬着一個軍士,倒了的軍士們一時間無法起身,其餘軍士雖有些懼怕,但仍硬着頭皮抽刀殺到那猛虎身邊,那虎一躥又撲倒正面一個軍士便向山下跑去。軍士們此刻驚魂未定,便不敢往下尋去。

蒲沐望向涼亭,見那黑兕在守衛,內心暗自道:“有道是擒賊先擒王,不過這易鵬飛詭計多端,只安排兩頭巨獸在此想來只是其先手,不知這涼亭內還暗藏着何種殺機。不過此刻當先騙過那黑犀,再查清楚這涼亭之中是否有蹊蹺——”如此,蒲沐便立馬對其手下道:“包圍住這個涼亭。”說罷,所有軍士皆包圍過來,段干詭風、白楊、蒲沐、郭玉各在一方圍住了那亭子。

只見那黑兕仍未有動靜,雙方僵持着,易鵬飛也未有任何動作。此刻蒲沐忽感覺耳後有些異動,便立馬回頭,只見那斑斕大虎已奔襲至其後部——說時遲那時快,蒲沐雙刀出鞘一刀旋砍斬向那虎,可那虎立馬高高躍起,徑直撲向人群。

軍士們一時間有些慌亂,兩名軍士直接被那猛虎撲倒在地,軍士們未來得及反應,涼亭上方便飛出一條巨蟒衝散了正面的人群,那巨蟒一裹,便裹住了四五名軍士,隨後便在人群中四處亂攪。蒲沐施展輕功飛出了人群,那猛虎隨即也沖了出來,一聲吼叫撲向蒲沐,蒲沐雙刀一出,便與其纏鬥起來。

四方的軍士皆有慌動,涼亭後方的白楊道:“莫要慌亂,快衝上去,擒住匪首——”說罷軍士們便從涼亭後方與側方一擁而上,只見那黑兕朝着人少的一方沖了出來,直接頂飛了一群人。一個后擺,一隻後腿向後一蹬踩塌了涼亭的台階。易鵬飛起手封住了靜江王的穴道,一把抓住靜江王奔向那黑兕。

眼下弓箭手被那巨蟒纏住,無法張弓搭箭,郭玉與段干詭風施展輕功各躍到與軍士們封住了黑兕前方。易鵬飛攜着靜江王坐到那黑兕上,一拍那黑兕的脊背,那黑兕立馬沖向人群,正面的軍士殺向那黑兕,直接被其拱翻。郭玉使藍龍一劍殺向易鵬飛,只見那黑兕高高躍起,正巧擋在藍龍出劍的路上——藍龍直接劃了那黑兕一道血痕。

黑兕落了地,直接踩得幾個軍士血肉模糊,也震得左右有些晃動。白楊起身一個空翻落地後方定住身形。此刻郭玉、白楊、段干詭風三人已被那黑兕甩在身後,那黑兕沖向人群,撞開了堵在其前面的軍士。白楊高高躍起,直接飛向那奔逃的黑兕,道:“匪首休要逃跑——”

那巨蟒被軍士們鉗住,在人群當中擺動,混亂之中,軍士們無法持刀砍蛇,方才好幾刀皆未得利,不是未砍到那蟒,就是未砍中其主身,只擦到其兩側,或是誤傷了正在鉗制其的軍士。好在那蟒一時間已無法向前動彈,在那黑兕趁亂已奔到了山下,便直接不再掙扎,卻愈發收縮,被其裹住了軍士還有三五人,令狐城與其餘軍士立馬持刀紛紛砍向那巨蟒,不到半刻,那巨蟒便被亂刀斬成幾段。軍士們救下了被裹住幾名軍士,不過軍士們被救下后,便嘴角流血,沒了生氣——原是方才巨蟒勒得太緊,直接致其臟腑破裂身亡,而被其裹住的一些軍士也是如此沒了性命。

此刻只有那大虎還在與蒲沐搏鬥,方才局面太混亂,軍士們裹在一處,統領們未指揮得當,便有一些外部的軍士與蒲沐一同與那虎爭鬥。那虎藉著軍士們膽怯,一直未與蒲沐正面交鋒,而去攻擊那些軍士。軍士們修得深厚內力,持刀之力不夠,那虎似乎也有察覺,便愈發去撲那些軍士。

蒲沐無法正面攻擊那虎,只得為軍士們做策應,加之其心有些急促,對那虎的兩刀皆未砍中,反而又折了幾個軍士。剩餘的軍士與郭玉、段干詭風一同圍了上去。那虎止住腳步,四下環顧,看樣子已有些急促。

猛虎仍舊想找軍士突圍,哪知郭玉、蒲沐、白楊三人直接從人群中躍出已三角之勢夾住了那虎。段干詭風手持黑龍一斧劈,黑龍真氣直接襲向那虎。猛虎只得躍朝一邊,哪知郭玉持藍龍直接刺來,那虎又想故技重施掃尾揚塵,哪知蒲沐已移到其尾部,趁其尾部一揚,一刀斬了其尾。

一聲虎嘯,那虎首尾不得相顧,見其尾已斷了一截。那虎環顧四周,想直接撲向一方拚死逃出。只見其暴起撲向郭玉,郭玉一劍橫在身前胸口提起內力直接與那虎直接相撞,劍氣與猛虎一碰,那虎雖有力將郭玉震倒,藍龍也飛向一邊,可其胸膛直接被劍氣割開了大口子鮮血迸出,加之狠狠摔到地上,此刻已無法起身。段干詭風一斧劈下,將其虎頭直接剁下。

今夜月明,東陵山頂是賞月的好去處。只是此刻此處橫七豎八的儘是軍士的屍體,屍體中還有兩隻死相可怕的猛獸。如此月光便不再冠以皎潔之名,而是冰冷之色。

蒲沐望着四周倒下的軍士,嗟嘆一聲——這些日子他嘆的氣着實不少了,他盼望今晚一過,一切都該風平浪靜,水落石出。只見蒲沐緩緩擠出一句話,道:“令狐兄,點清所有軍士,前往東陵山峒寨祖墳。”

只說此刻那黑兕已奔到半山腰的岔路口,白楊一直施展輕功在其身後窮追不捨——白楊原想躍到那黑兕身前使一招離手劍直接殺死易鵬飛,可黑兕奔逃得快自己使了十成輕功還是未能趕上,加之經歷一日在東陵山與天道爭鬥,此刻即使已使出全力施展輕功也並非不比以前。

黑兕未停住腳步徑直往山下道路奔逃而去,白楊心裏有些不解,自想道:“方才王爺說其所棲之處為東陵山祖墳,可眼下其從山頂下來經過祖墳之路卻不走,想來是想引我大內人下山。或是又在山下設伏,不過若他們只剩這麼些人,就算悉數而出,想來我也能救出王爺突圍。”

只說此刻易鵬飛乘着這黑兕已快到山腳,只見入山口前站着兩排軍士,而其中領頭的正是李德飛。只見李德飛道:“逆賊哪裏走——”說罷便抽刀上前砍易鵬飛。

只見那黑兕揚起頭,奮起一躍,那大角直接與李德飛的刀鋒相碰——李德飛方才使足了內力,相碰後手中刀直接被震飛,手掌內掀一股氣血迴流直衝臟腑,那黑兕重重落地后被軍士包圍。李德飛落地后立馬定住身形,運功調息后吐出一口淤血,喘勻了氣,再看被震飛的刀此刻已斷成兩截。

李德飛大吃一驚,心中暗想:“我所修武學歷來以剛猛鐵勁著稱,當年混跡江湖是我十成力的鐵拳能直接重傷一匹馬,到了朝堂之上內力又日益增進,如今與這黑犀相碰卻傷了我三分,不知何方的異獸如此厲害,身軀力道堅如生鐵,今日算是見識了。”

易鵬飛望着四周都是軍士,白楊又在身後,自己的坐騎此刻也氣喘吁吁,便道:“兩位統領武功卓絕,眼下我已是窮途末路,可諸位也該為王爺考慮。王爺在此處也有些時日,今日我奉還於各位,只是若各位仍苦苦相逼,我想我便不再奉還王爺與各位。”

白楊知曉此刻易鵬飛已無路可逃,更加明白他想挾持靜江王做最後掙扎——白楊心中已想到易鵬飛奔逃至山下是想將所有剩下的大內人引開,而其餘人則撤出峒寨,此刻他只期盼蒲沐等人莫要一同下山來而走了更多的天道人。靜江王開了口,道:“諸位軍士,統領,莫要與他糾纏而上他的當,趁着這黑犀牛剛猛鐵勁還未復原,諸位請奮力一搏,誅殺逆賊——”

靜江王靠自身衝破了一處穴道,可未能悉數解開,此刻只能言語而不能活動。易鵬飛直接將靜江王鎖喉,道:“你住嘴——你個只會琴音詩書的庸王,在這靜江府中每年領着俸祿,竟也會能靠內力衝破穴道。爾等若此刻敢上,我即刻取了他性命——”

白楊劍已出鞘,道:“你休要傷王爺——”

靜江王此刻雖說話不暢,但仍擠出了幾個字:“奏樂......奏樂——”

李德飛聽到了靜江王的言語,易鵬飛努力扼住靜江王咽喉,喊道:“你住嘴——”

白楊止住了劍式,他也起眼望到李德飛緩緩拿出塤,拿塤至胸膛時卻又止住,他忍不下心去吹奏,他知曉此樂曲一響,以易鵬飛之武學修為其必死無疑,但靜江王定也保不了命。

靜江王此刻被易鵬飛完全鎖了喉,雖奮力發生,卻只能發出些單音。易鵬飛額頭出了汗,他在等,等黑兕恢復便衝出去。

黑犀的前蹄動了,靜江王此刻身體在搖動,易鵬飛點穴指力不強,靜江王上肢已可以活動——靜江王奮力從身後掏出自己的物件,狠狠扔向前,扔向李德飛。易鵬飛此刻又擒住靜江王上臂,“快走啊——”易鵬飛對那黑兕喊道。

黑兕活動了脖頸,后蹄也緩緩踏地。李德飛望着靜江王扔過來的玉佩,雙手緊緊握着塤。白楊此刻也不敢發聲——他知曉那黑兕下了山,憑易鵬飛對這峒寨山水的了解,他們便更難捉拿這賊人了。易鵬飛也更能憑着挾持靜江王將所有人帶離峒寨。他明白李德飛的虎牙裂引此刻就是擊殺易鵬飛的最佳一招,可從前他連那些受傷的軍士都不忍丟下,如今李德飛的虎牙裂引傷的是三軍的首腦——如此熟悉的畫面他又怎忍心再今日在上演一次?

李德飛大嗥一聲,直接將塤放入口中,手指顫抖着捏着塤孔,樂曲響起了。

這一曲吹奏的很顫抖,但卻慢慢趨於平緩,那黑兕聞得樂曲逐漸警惕,似前方真有一頭虎在叫嘯,一時間不敢上前,便在左右觀望。靜江王與易鵬飛此刻都被樂曲弄得頭痛欲裂,胸口悶得無法呼吸。黑兕揚起頭便要衝向李德飛,樂曲的氣力凝集成牆,那黑兕一頭便撞開,李德飛撤塤前提了一聲,一道樂曲似化作利劍一般沖向黑犀的後背。

黑犀衝破了李德飛躲閃開來,黑兕逃走了。

月光照耀的東陵山下,易鵬飛與靜江王都躺在山腳。

易鵬飛喘着粗氣,背身爬起,吐了一口血,其緩緩站起要向前,便立馬被軍士們捉拿住,渾身被上了繩索。白楊扶起靜江王,趕忙從後背兩處為其輸送內力續命,靜江王緩緩開口,道:“樂曲......樂曲甚是......甚是好聽,只是本王再無福聽這世間絲竹之聲了......”

“王爺,切勿再說話傷及內髒了。”白楊眼中帶着淚水,叫喊道。

不過靜江王似乎聽不到白楊在說話了,李德飛跪倒在靜江王前面,看着靜江王憔悴的臉才發現其雙耳流的血已下垂到脖頸處。靜江王抬頭望着月光,似乎他看到了什麼,雙手奮力的向上抬,李德飛趕忙扶住他的手,只見其帶着血的口緩緩張開,只崩出這麼幾句話:“父.....父皇......母......母妃,兒不能......還是......做了這......孩兒來了——”

只說得這幾字后便耷拉了腦袋,沒了生氣。白楊大嗥一聲,喊道:“王爺——”

李德飛跪在其面前,看着其盤坐垂下的身軀,雙膝跪地向靜江王磕頭,道:“王爺,臣定不負王爺之願,剿滅天道還人間太平——”

月照耀着這般死寂的地,李德飛緩緩奏起了樂曲,塤曲凄美,月光冷酷,一切如此般配。

山坡上走下來了一群人,正是峒寨的幾位寨老和些婦孺老弱,以及易鵬飛的妻小,剩下的便是蒲沐、段干詭風、令狐城與眾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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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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