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人心
“柳公子莫急,莫怒。”
貴婦人面對柳隨雲隱藏着憤怒的話,溫柔一笑。
莫急?
莫怒?
何嘗被困在陷坑,不知能堅持多久,柳隨雲怎能不急。
被自己的朋友背叛,柳隨雲怎能不怒。
“柳三啊,你這些年的江湖都白混了。”程鵬一點背叛朋友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是說教起來。
“唉...如果你聰明點,我就不用千山萬水跑到這裏來了。”程鵬嘆了口氣,滿臉笑容道:“不過也好,正好避一避那兩個難纏的傢伙,和看一看你的笑話。”
從中摸出兩封信,甩手飛射給柳隨雲,程鵬雙手把刀交回貴婦人手上,等到看信的人臉上神色陰晴不定,才笑道:“有什麼想法?”
柳隨雲沒有回答程鵬,只是低頭望向何嘗問道:“侯爺有什麼想說?”
何嘗抬頭仰視着只有一小片的天空,笑了笑:“老夫沒什麼可說。”
何嘗聽到柳隨雲對自己的稱呼,便猜到了那兩封信上寫的內容,其中一封更可能是自己入百越前,派人送出的信。
“柳三,你可知天有多高?”
天有多高?
沒有神仙的世界,誰能丈量天有多高?
何嘗也沒有指望柳隨雲會回答,何況他問的亦不是天真的有多高。
“我今年六十二歲了,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有取妻生子?”
何嘗嘆了口氣道:“怕啊...。”
身為定國侯,在江湖又闖出了神拳無敵的外號,即使何嘗再丑,亦絕不會缺少女子傾心於他。
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希望與他成為姻親,那怕何嘗現在已經六十二歲也一樣。
隨時可調動五千兵馬的實權候爺,可是比什麼大將軍,丞相更為威風,權勢更為滔天。
這樣的地位,何嘗為什麼會怕娶妻生子,又怕誰?
龍椅上的人!
作為開國功臣,深知皇室所有事情的他,說到怕,只可能是怕那位聖天子。
皇室會放任權力在他手上,正是因為他沒有兒女,沒有家人。
只是等他自然而然地老死,病死便可以,不必冒着忌諱上演一場狡兔死,良狗烹。
可一但何嘗像平原王夏恩般有了家室,皇室便不得不想辦法打壓他,逼他造反。
因為他的候爺之位,候爺之權,在建國之年已下了定性。
世襲!
“可是老夫還是想要個兒子,也有一個兒子。”何嘗蒼老的臉上,皺紋很多很深,深得就像他藏起來的兒子,讓人看不到底部,亦看不清有多少。
“如果沒有他,我可以一直怕下去,怕到躺進棺材。”
“可是有了他,我便想着死的那一天能有人抬棺,有人披麻,你說這有錯嗎?”
柳隨雲默然道:“沒錯。”
何嘗笑了笑:“對,我沒錯!成者王,敗者寇,所以柳三你問我可有話說,我無話可說。”
何嘗錯了嗎?
沒錯!
他只是為了自己死的時候能有人披麻戴孝,希望自己的兒子不用躲躲藏藏,希望自己不用整天提心弔膽而已。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我的破綻在那裏,不知道有沒有解惑人,能讓老夫死一個眼閉。”
何嘗低頭望了眼下方的群蛇,心知大勢已去,可卻仍然想不明白那裏露出了馬腳,讓程鵬和貴婦人懷疑上他,並抓住了證據。
“柳公子如今可信了?”貴婦人面向柳隨雲,便像看到了他一樣,方向絲毫不差半點。
“是晚輩愚鈍,多謝前輩特意前來相救。”
柳隨雲嘆了口氣,鬆開緊握的拳頭和手指,讓那兩封信輕輕往下飄落,但此時才看到那兩張紙上,除了一小行字外,竟白如雪花。
你只需問一句,候爺可有話說。
何嘗看不到那一句話,可卻看到了白如雪的紙張。
一張紙白得如雪,代表什麼?
代表紙上根本沒有任何字,沒有任何情報。
代表何嘗自以為是的事實,根本不存在,那些都是他先入為主的想法,而實際上不管是程鵬,還是朱雀堂堂主溫柔,都沒有任何證據。
“哈哈哈...朱雀堂堂主溫柔果然名不虛傳,就如那人說的一樣。”何嘗醒悟過來后,沒有大怒,反倒是舒心大笑起來。
“何先生過獎了。”一身紫衣的婦人,微笑着開口,聲音很柔很輕,卻足夠讓何嘗聽見。
“人心很可怕,可亦很好欺騙,因為所有人都會有被眼睛欺騙的時候,即使再聰明睿智的人也不會例外。”
“老夫沒興趣與溫堂主展開天人之辯,那些誤國誤人的東西,不過是那些不得志的儒生,巧立名目為自己博點名望罷了。”
“呵呵...何先生此言有理。”貴婦人坐在竹椅上,抬起頭面露笑容道:“但我正是失去了雙眼,才能看得更清楚。”
“三十年前,洛陽城外的武林大會死了很多人,其中一位叫華同,而在他死後不久,寧太祖于禁宮中逝世,死因是年輕時征戰八方留下的暗傷。”
何嘗回道:“不錯,太祖皇帝作戰勇猛,戰必在前,因此留下不少暗傷在身,但這事與我何干。”
貴婦人微笑道:“華同每隔兩年便會入宮一次,那次的武林大會後,他應該就要進宮,對吧?”
何嘗道:“溫堂主認為是我毒殺了華同,從而讓太祖皇帝的病無人可治?”
“難道不是?”
“華同是我的好朋友。”
“孩兒與朋友,你選擇了什麼?”
“你怎麼可能知道!”何嘗瞪大了一雙眼,滿臉不可置信。
“何先生是說你的妻兒,還是你與白虎堂堂主勾結的事?”貴婦人搖了搖頭,嘆口氣道:“如果是妻兒,那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是與白虎堂的事,則直到你踏入古苗一族才知道,你不該來的,你不來,我永遠都找不出當年種下金蠱王的人,亦永遠懷疑不到你頭上。”
何嘗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但我來了,可是來了又如何,難道我還不能為好友報仇?”
“可以,當然可以。”貴婦人微笑道:“這本就是你應該要做的事,但何先生卻忘記了朱堂與白虎雖分作兩堂,但同樣都是青龍會,我的朱雀令同樣有用。”
“原來如此。”
何嘗閉上眼苦笑一聲,他若是早知道李南音是朱雀堂的人,定然不會踏入古苗部,希望可以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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