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招募
九死一生中活下來是極為值得高興的事情。
丁七兩本該高興，可是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微笑着告訴自己他是個掌柜，他要自己給他做廚子的時候，他不高興了。
“恩公你雖然救我一命，但莫要以為這樣便能驅策我丁七兩給你做菜。”
宸回苦笑：“倒是真有幾分皇帝廚子的架子。不過救你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要你做我的廚師，只是因為我想要這麼做。”
丁七兩傲然道：“我丁家世代為廚，出過兩屆廚王，被譽為天下第一世廚之家，我丁七兩雖然學藝不精，未得家中廚藝精髓，半路鑽研刀法去了，但這普天之下，配吃我做的菜的，可沒有幾個。”
宸回理解的點頭說道：“原本是有個當今聖上可以吃你做的菜，可是這個事件，大概讓你對朝廷死心了。”
說罷便是一聲長嘆。
“將來我若有難求於你，你必然會救？”宸回又說道。
丁七兩直視宸回說道：“我丁七兩欠你一條命，將來你若有難求於我，我自然要救，還會奮不顧身的救。”
“所以即便是需要奮不顧身的麻煩也抵不過要你做菜？”
丁七兩目光帶着几絲虔誠說道：“那是自然，做菜是做菜，拚命是拚命，一碼歸一碼。”
宸回拍手笑道：“妙。”
但隨即就愁眉苦臉的說道：“可我就不妙了。”
丁七兩倒也有幾分不好意思，直言道：“雖不能賣身為廚，但你救了我一命，我請你吃頓飯自然是應該的。”
這回輪到宸回拒絕了。
“可我不想吃你做的菜了。”
丁七兩不解。
宸回說道：“若能一直吃，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絕好的美食只吃一次，那真是折磨，饞一輩子這種事情，簡直比要奮不顧身還痛苦。”
丁七兩哈哈大笑，忽然看這個救命恩人更順眼了些。
宸回坐在丁七兩的對面，拿起桌上的筷子，開始吃菜。
“噫，這菜可不是我丁七兩看不起，便是連尋常孩童都比你會做菜，太難吃，你竟然還吃得下？”
“即便你不做我的廚子，你依然可以叫我掌柜，這是我的職業。另外，你的事情我也探查了一些，你既然認為食材無高低貴賤，那麼難吃的菜好吃的菜便也該如此，粒粒皆辛苦，即便難吃，我也不能浪費不是么。”
宸回吃得很慢，說得也很慢。所以一字一句丁七兩聽得很清楚。丁七兩的神情有了些微的變化。
“而且，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一個廚子如果能做天下最好吃的飯菜卻不給人吃，就如同醫生有妙手回春之功卻見死不救一般。既然你能平等視之食材，便該知道，食客或許有善惡，卻絕沒有貴賤。”
“將來我的客棧也許會招待很多根本連最便宜的食材也吃不起的窮苦人家，你一定沒見過那種笑容，那種比吃到美味更為滿足和幸福的笑容。”宸回救了不少人，由死向生的那種笑容，確實是他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丁七兩並不笨，他聽明白了宸回話里的意思。對宸回的印象便更好了幾分。
“如果你只是要找一個做菜好吃的廚子，那倒也不難，為何偏偏是我？”
“確實不難，並不是我口味刁鑽一定要找個天下第一廚，只是恰好你對食材的認知和我對食材的看法一樣。食材本無高低貴賤。可我找過的別的廚子，我給他們足夠的錢去做一道菜，他們卻總是只能用那些昂貴的食材做菜。這樣不好。”
丁七兩眼光明亮起來。
“看來你倒是配吃我的菜了。我丁七兩做菜也不會故作姿態專門挑便宜的食材做菜，在我眼裏，的確都一樣，我有啥就弄啥。”
回想起那次做苦瓜，他確實是一時技癢，但丁七兩不悔，只是恨。
“可憐了御膳房的廚子們。”丁七兩忽然說道。
“陛下吃慣了你的菜，忽然換了廚子，肯定會不喜，這股怒氣必然會發泄到廚子身上，的確可憐。”宸回自然明白了丁七兩要說的。
丁七兩也開始動筷，吃起了這難吃的飯菜。宸回一笑，心中卻是更加堅定要招攬此人為夥伴。
“我還是想再說服說服你。”
丁七兩似乎是不讓舌頭沾菜，直接吞了下去，險些噎着，說道：“即便你配吃我的菜，但你也不配我給你當廚子。”
“這便是你弄錯了的地方。我救了你，由此得罪了帝國，而你也是帝國的通緝犯。所以你不是我的下人，你我的關係該是共患難的夥伴。你雖然武藝高強，可帝國朝廷里的高手不計其數，你一個人，總是需要個幫手的。所以你我在一起，只是你恰好會廚藝，我恰好有生意，我們地位平等無差。”
丁七兩認真的看着宸回，說道：“如果只是這樣，不足以打動我。畢竟，你這樣的客棧很多，我這樣的廚子卻只有一個。”
宸回也不理會，繼續說道：“你對食材的看法與我一致，皇宮本是唯一一個能發揮你水平的地方，因為只有皇宮才會有各地的頂級食材提供於你。所以你能給皇帝做飯，並不是你認為他配讓你當廚子，而是唯有御膳房，才能給你提供足夠豐富的食材。”
“但，我這裏也可以。”
丁七兩目光一亮，疑惑道：“哦？”
“你這樣的廚子的確只有一個，可我這樣的客棧，其實也同樣只此一家。”
宸回吃光了菜，一點菜渣米粒兒都不剩。他打開了窗戶，外邊的蟲鳴聲便變得清晰起來。
“你難道不奇怪，我為何在荒郊野外開這麼一間客棧？”
“確實奇怪。”丁七兩望向窗外，發覺確實是荒郊野嶺。不做生意的他也知道，客棧開在這樣地方，必然是沒有生意的。
“如何才能讓一間客棧擁有天下各地的食材？想來，便只有讓這間客棧能出現在天下各地。而我的客棧，便是這樣的客棧。因為，這間客棧，可以動。”
丁七兩訝然：“會動的樓？你莫非是在說笑？”
宸回認真的看着丁七兩說道：“我如此誠心的邀請你加入我的客棧，自然不會是說笑。而且這樣的玩笑沒有任何意義。除了不進城，我這樓，天下之大，皆可去。”
丁七兩覺得駭人聽聞，可是他知道，宸回的確沒有騙他的理由。如果真的有一間可以去天下各地的客棧，那的確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地方。皇宮雖然食材豐富，卻到底是個極盡奢華的地方。像他這樣的廚子，自然更渴望一間正常的酒樓。
但沒有北方的酒樓便無可能吃到新鮮的安海雪魚，南方的客棧也絕無可能吃到正宗的萬臧部落烤全羊。天南地北的產物不可能盡數出在一個地方。
可丁七兩偏偏是一個能以任何食材做菜，也渴望用不同的食材做菜的真正的廚師。
沉默良久，丁七兩說道：“若真如此，我倒也有些心動，我可以當你的廚子。不過為了證明你所說不假，我也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情。”
宸回說道：“請講。”
“我如今是帝國重犯，帝國不會放過我，而且你說的很對，帝國高手眾多，我這次就差點因為輕敵而死，我若不更多磨練自己的武藝，說不定還會死在江湖，畢竟江湖比帝國更兇險，重回江湖。我需要取得我丁家兩樣寶物，廚中二寶。”
宸回好奇，來了興趣問道：“什麼樣的東西能被你這樣的廚子稱之為廚中二寶？
”
丁七兩說道：“第一把是菜刀，一個廚子做菜，自然少不了菜刀。”
“我猜那必然不是普通的菜刀。”
“那自然，這把刀叫九屠。乃是我丁家世代傳的一把寶刀。只有此刀，才能承受住解牛刀法的千鈞勢。這刀至今扔在評武師葉依然的神兵譜上。”
宸回對這些倒是不怎麼懂，只是等着丁七兩繼續說。
“第二件為丁家的解牛刀刀譜，我的解牛刀法只練到了四層，雖然我丁七兩自信已經能與江湖一流高手一戰，但面對那些九大派的高手乃至一派之尊，我沒有絲毫勝算。但若取得刀譜鑽研，我便無懼江湖中任何人。”
宸回說道：“如此，便算你與我的契約，我助你取得刀和刀譜，你來我的客棧改善改善我的伙食。”
“我丁七兩說一不二！不過，九屠和刀譜如今都在秦州城齊家，而齊家現在可不是個好去處。這一趟旅程，可能會送命。而且我要光明正大的拿回我丁家的東西，所以，你若要助我，很可能會死。”
宸回收拾碗筷，聽到丁七兩這麼一說，頭都沒回，只是隨意問了一句：“奮不顧身和有人做菜，哪個更值錢。”
客棧里傳來了二人的笑聲。
天亮的時候丁七兩便被一種密密麻麻的機軸齒輪轉動之聲吵醒。他本就睡得不深。此刻抬起頭來只感到難以置信。這棟樓真的在動。而且速度很快，如快馬加鞭。
小的時候他曾聽父親說過一些江湖傳說，那些故事在多年後依然讓他嚮往。
傳聞江湖當年有座天下第一樓，樓的主人天下第一，那座樓可以移動，保護着一個重要的人，可後來天下第一死了。樓中被保護的人也死了。
帝國朝廷利用那棟樓引來江湖群雄互相廝殺，江湖武林在那場廝殺中變得前所未有的蕭條。
直到一個世外高人出現，他用冠絕天下神乎其技的劍法武藝，敗盡天下眾人，然後用一隻異獸，帶着天下第一樓上天而去。終結了這場紛爭。
丁七兩沒有懷疑這間末樓客棧是天下第一樓，因為天下第一樓很多人見過。那絕不是一間客棧。但同樣的，面對一間可以動的樓，還是讓他很興奮。
他是一個廚子，卻同樣有着一個江湖夢。只是丁七兩自己都不知道，他將來會做的事情，比他的夢還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