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老狐狸和老狐狸
來到新開的麥當勞店內，兩人點完餐，等了十幾分鐘才等到空餘座位。
看着眼前的西式快餐，衛明鋒臉色不太好看，拿起漢堡在嘴裏咬了一口，粗糙的食物質感讓他非常不適應。
他有點後悔讓這個小子做決定了。
整個餐廳人流熙熙攘攘，這裏的氛圍，完全不像是一個能認真談話的好地方。
衛明鋒拿了跟根薯條蘸了一點醬，送入口中咀嚼，他看着對面的這個小子眼裏若有若無的笑意，有種被帶到溝里的感覺。
“這個臭小子不簡單啊。”
衛明鋒將吃剩的漢堡推到旁邊，看了一眼手錶，說：“你吃好了嗎，吃好我們去咖啡廳聊一聊。”
沈信把漢堡往嘴裏一塞，拍拍手，一邊嚼一邊含糊說：“吃好了，我們走吧。”
沈信的表現越來越隨意，這讓衛明鋒更加摸不着頭腦，難道他要開始露出原形了嗎？
“冰點”咖啡廳內，兩人再次相對而坐。
衛明鋒：“一杯藍山，謝謝。”
沈信：“嗝……不好意思，給我來一杯卡布奇諾，謝謝。”
服務員努力保持着禮貌的微笑，拿着咖啡單走了。
衛明鋒深深吐了一口氣，從剛才在麥當勞店裏開始，他營造的壓力跟氛圍已經全部崩掉了，現在想說點什麼正經話都覺得不大對勁，這讓他感受到一種失控感。
“小沈，是吧，你的父母都在哪裏工作啊。”
衛明鋒揉了揉太陽穴，最後還是打算從家庭開始了解，他問了一些比較平常的問題，比如家裏有沒有兄弟姐妹，平時學習情況怎麼樣之類的。
沈信都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作答，說到最後，他主動提了一句——
“叔叔，你是想跟我說衛子穎的事情吧？”
衛明鋒愣了一下，卻是沒想到這個臭小子居然主動提起這件事，他不由得眯起眼睛，抱着雙臂，後背慢慢靠在椅背上。
“你的事情我都大概了解了一點，前幾天的校慶晚會，還有昨晚，你們在林煬那裏發生的那件事，我都聽說了一點，老實說，其實我並不反對年輕人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也能理解你們這個年紀所謂的個性，還有面子。”
“但畢竟事關我自己的女兒，所以我想多問問，多了解一點，我了解穎穎的性格，她屬於那種不善於表達，比較被動型的孩子，她很容易被周圍的人影響，從而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我一直很擔心她出現一些不該出現的人。”
沈信笑了笑：“看來我大概就是那個不該出現的人了。”
“至少就事實來說，確實是的。”衛明鋒慢慢抿了一口咖啡，說：“自從她上了初中之後，你還是第一個把她氣哭的男同學。”
沈信點頭道：“那件事的確是我的錯，是我太衝動，傷害到她了，我很抱歉，也很後悔，那不是我的本意。”
“但你仍舊沒有從她的身邊消失，不是么？”
“叔叔，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我們畢竟也是同班同學，我總不能把自己人間蒸發掉吧。”沈信苦笑道。
“如果你能接受，我可以給你安排轉學，去一中，或者去其他學校，下個學年就是高三，我能給你請一位專門的輔導老師，甚至你如果有金錢方面或者其他方面的需要，也可以提一提，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可以滿足你，這些只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遠離我的女兒。”
鈔能力果然出現了，沈信有點頭疼，也不知道這些人的腦迴路怎麼會如此的相似。
“叔叔，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沈信語氣平淡地回應了一句。
衛明鋒對沈信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其實他今日對於沈信的觀感已經發生了不少變化，他能感覺到這個年輕人明顯比同齡人要成熟太多，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但越是這樣，衛明鋒越是不安。
女兒還小，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缺少辨別是非的能力，容易被騙，而高三又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是絕對不能出現差錯的。
衛明鋒銳利的眼神落在沈信的臉上，一陣沉默的凝視，從剛剛開始，他就識圖用這種方式去傳達自己作為一個長輩、也是一個上位者的壓力。
但很明顯沒有任何作用，他的眼神像是落入了一潭深水，沒能泛起任何波瀾。
如果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普通的十七歲少年，甚至即便是一個流氓混混，衛明鋒都有把握能輕鬆擺平，但無論怎麼看，這個叫沈信的傢伙都更像一隻老狐狸。
“你對我的女兒究竟是什麼態度？”衛明鋒蹙緊雙眉，低聲問道。
沈信說：“我喜歡她。”
這大概就是衛明鋒最害怕當面聽見的答案了，如果只是諸如“有好感”之類更委婉一些的表達，衛明鋒都不止於此。
男人都了解男人，自己的女兒對於男女感情方面完全就是一張白紙，她絕對不會是這個人的對手，一旦陷入，怕就只有仍其擺佈一個下場。
他握住咖啡杯的手掌明顯更用力了些，指關節畢現，凸出了幾條青色的血管。
沈信發現了這個細節，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叔叔，你似乎忽略了一點，我喜歡衛子穎，我也表白過，但是她的態度很明確，我被拒絕了。”
“我不是那種喜歡死纏爛打的人，這點你大可放心。至於在林煬的生日宴會上，那倒不是我太衝動，畢竟有人欺負她，作為一個曾經的追求者，如果這都不出手幫忙，那我這個追求者是不是當的太不稱職了？”
衛明鋒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我希望你說的是實話。”
“叔叔，看來你對我的誤會很深啊，我不太明白。”沈信人畜無害地笑着。
衛明鋒有點累了，他第一次覺得跟一個高中生對話會如此耗費心力，自己言語中的各種機鋒總會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化為無形，就連話題都不知不覺被對方所主導，這是來之前從未設想過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