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提線木偶
莫克自然不是完全的傻子，看到炸藥即將告罄，當即下了停止炸藥攻擊的命令，開玩笑，再這麼扔下去，炸藥就會在戟龍騎兵身上徹底浪費個乾淨，若到時候敵人再發動大規模步兵攻城，他用什麼來阻止？
現在停止炸藥投擲雖然會減低敵人的進攻阻力，甚至可能引發他們的大規模附城，但卻可以將敵人的隊形再次步兵化、緊密化，對付這樣的狀況，炸藥無非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沒錯，就這麼辦！
“真沒動靜了？”老王掏掏耳朵問道，莫克叮咣五四一頓亂扔，噪音分貝確實不小。
“是的大叔，自由軍沒有再投擲炸藥了。”竹中回答道：“比我們預想的反應慢了些，但至少還留了最後一手，儘管是在後勤官的提醒下。”
“也幸虧這個後勤官了。”老王笑道：“如果自由軍被收拾的太簡單，我們的目的就達不到了。”
“長官，敵人停止了爆炸物的投擲。”科學派這邊，也有人向情報官彙報道。
“停了嗎？一定是發現存貨不夠想要留一手。”情報官微微冷笑道：“不過就算是有剩下的，應該也不多了，把戟龍騎兵撤回來，步兵大隊集結，準備攻城！”
他使用戟龍騎兵衝鋒，除了消耗敵人的炸藥，還有個目的就是徹底摸清敵人爆炸物的性能，從剛才的數據來看，這東西的爆炸範圍也不是那麼可怕，只要步兵隊伍的間距注意好，還不至於一籌莫展。
莫克看着城下再次集結完畢的聯軍步兵大隊，心中微微打鼓，他清楚手頭的炸藥剩下不多，現在不能再用，萬一敵人有什麼變招，自己手裏不留點底牌也是不行的，所以這次的進攻，他就需要靠着自由軍士兵們的意志和傳統德貢作戰手段，硬抗過去才行。
莫克以為自己想的沒錯，實際上卻犯了新手指揮官容易犯的另一個錯誤——過度補償。
用他的例子來說，因為之前無節制的浪費炸藥，導致他現在對炸藥十分珍惜，所以在任何情況下，他都想把炸藥留一手再用，這就導致他對炸藥的在意程度超過理性範圍。
形象的說，就像是在補償之前對炸藥的浪費一般，以至於在該使用的場合不能合理使用，這就是典型的不該用的時候浪費，該用的時候捂着。
“步兵大隊，緩緩推進，陣型稍微拉開點，看到敵人的投擲物立即散開就地躲避，等爆炸過後再繼續推進。”情報官的指揮風格比莫克穩健的多，即便推斷出來了莫克這邊的庫存情況，他還是很小心的推進部隊，防止敵人使詐，雖說中規中矩，但比較起莫克，他才更有戰場指揮官的樣子。
步兵大隊推着攻城器械，在情報官的命令下緩緩行動，城頭的自由軍卻不復之前的意氣風發，投擲器只開始投射些石彈或是火焰壺這類傳統的德貢守城武器，燦爛的爆炸和巨大聲響消失不見，除了個別倒霉的傢伙，這些投擲器的攻擊力變得有限起來，就像是在前進的洪流中扔進幾個小石塊，根本無力阻擋。
莫克攥緊手中的紙條，剛才打鼓的心還是再次鎮定下來，他感覺手中握着的不是一張普通的紙條，而是一張護身符，帶領他走向勝利的護身符。
若手中利器吃緊，而又遇敵人以正常態勢攻城，則以正常態勢應對，遠程壓制當先，近處輔以滾木礌石，重點壓制敵人大型攻城器械，防止敵人變招。
這幾句實則是廢話，只要不是個白痴，這些辦法都能想得到，但是勝在總結到位，信息全面，所以在關鍵時刻，便給人以安定的感覺，現在的莫克，就缺這種安定感，而老王的紙條，就是這個作用。
“遠程準備！”莫克臉綳的鐵緊，看着敵人前進的隊伍傳令道：“待敵人進入射程，立即開始壓制！”
聯軍士兵們越來越近，三號衛星城城牆上響起一聲高亢的號角，飛蝗般的箭雨和標槍衝起，直奔步兵陣而來。
聯軍士兵們經驗豐富，看見箭雨也不驚慌，舉盾繼續前進，不斷有人被射倒在地，但是洪流一刻不停，只是向前而去，他們很清楚，停下的來結果只會更慘，這種程度的損失在攻城戰中只是家常便飯，推進到城下，利用射擊死角，這樣才能活命。
“開始自由射擊。”莫克感覺臉上的肌肉都開始輕微抽動，殺傷力大的齊射沒進行幾輪敵人就靠近了，確實不是很隨他的意。
三號衛星城的規模不大，城牆也談不上高，即便是按照德貢人的比例尺修建也是如此，莫克在這個距離上已經能看到敵人的模樣。
那也是些年輕的德貢人，他們的表情是那麼猙獰，那麼想要至自己於死地，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品性如何，就要不顧一切賣出性命戰鬥致死，這是為什麼？難道這就是權力鬥爭之外看不到的犧牲嗎？
這座城，這些人馬，都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而且我還要更近一步，我還要得到整個德貢！
莫克的心緒在幾個來回之間變得莫名興奮起來，甚至比親手殺掉害死自己父母性命的士兵時還要刺激和快意，這就是為了野心戰鬥的滋味嗎？這可真好！
如果說原來的他是個鬥士，想通過戰鬥粉碎枷鎖，現在的他則是個野心家，本質上講，他想通過戰爭得到的東西，和科學派、宗教派，沒有什麼不同。
“滾木礌石準備。”莫克及時穩住心神，他知道如果面前這關都闖不過去，那麼之後的野心談也別談。
他大聲命令道：“敵人開始附城攻擊了，把這些器械都砸下去，長桿對準敵人的雲梯，不能讓他們出現在牆頭！”
步兵們終於到達了三號衛星城的城牆下，這些衛星城平時就沒有射擊戰鬥功能，連護城河都沒有，四個方向的聯軍士兵很順利的堆滿了城腳，藉助盾牌的掩護開始豎雲梯爬城。
而在莫克的命令下，他們的催命符來了，大量的石塊和重原木被推下城樓，將城邊的士兵砸的骨斷筋折，不過他們仍舊咬着牙，拚命豎著雲梯搶攻，嗓子中的低吼已經充滿蠻荒的味道，這是他們祖先狩獵時的聲音。
“熱油！”莫克眼神冷下來，從牙縫裏甩出兩個冰冷的字。
和他言語溫度截然相反的液體被傾瀉下來，隨着“嗤啦”的聲響，激起一陣白煙和刺鼻的肉香。
莫克清楚的聽見了城下傳來的慘叫聲，這是種在有意識狀態下根本不可能發出的聲音，他不用看都知道，但凡發出這種聲音的倒霉蛋即便不死，也活不久了。
可是，這並沒有阻止敵人的進攻，聯軍步兵大隊的遠程部隊也趕到了城下，開始提供火力支援，已經有自由軍的士兵們被敵人的標槍射倒，莫克的部隊也開始出現犧牲了。
“莫克首領。”傳令兵的聲音聽起來粗了些，應該是因為持續大聲吼叫導致的沙啞：“敵人的攻勢持續不斷，四面城牆受到的壓力都很大。”
衛星城本來就狹小，受到四面合攻，則為苦戰，此時若壓力大，則可觀察敵人分佈，擇其一部猛擊，敵本不是鐵板一塊，只有一方被猛擊之下，必退，其後，則可集中兵力攻擊剩餘之敵，亦可退。
還真的能用上啊，莫克暗贊，心中卻沒有慌亂和壓力，那張紙條的神奇無需多言，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情況，紙條上都預計到了，范德坎普這個地表人，當真厲害。
“傳令。”莫克道：“將剩餘的炸藥帶上三分之一，從宗教派進攻的兩面城牆上扔下去，注意動作隱蔽，儘可能找人多的地方動手，馬上去！”
傳令兵去了，莫克自己卻沒動，他還是呆在科學派主攻的這側城牆，宗教派那邊有炸藥幫忙，應該問題不大，倒是這邊，需要他在現場，鼓舞士兵堅守。
“是不是進步了？”老王看着莫克的身影道：“雖然還是按照竹中的紙條，但是操作層面上沒什麼失誤，沒有自己跟着跑，還行的嘛。”
“怎麼能這麼說。”竹中撇撇嘴：“最值錢的部分就是對敵的點子，要不然的話，軍隊自己完成計劃就可以了。”
“哈哈哈。”老王大笑。
久違的爆炸聲再次響起，宗教派的士兵們本將攻城戰打得有聲有色，誰知道那些炸藥再次從天而降，落在他們的器械和人員最密集的地方，“轟隆”聲再次開始充斥着他們的耳膜，這次的炸藥似乎更捨得給，所以效果甚至比上次的還要好，宗教派蟻附攻城的士兵幾乎為之一空，除了少數殘肢，就只有焦黑的土地，剩下的，都不知道被炸藥崩到什麼地方去了。
宗教派的指揮官目眥欲裂，大聲命令士兵撤下來，科學派沒事，他死了快一個大隊的人馬，這怎麼想的過味兒來？他也知道科學派在這種事情上面不可能和自由軍合作滅掉他們宗教派，但他也不敢把手上的本錢都丟光了。
上頭交待他的任務是攻陷三號衛星城，剿滅自由軍叛逆，這當然是表面的任務，實際上，還有新任教宗對他貼耳下達的重點任務：保證有生力量，進入三號衛星城之後，全力尋找外來者的蹤跡，若發現，則不惜一切代價將目標帶到神殿，必要時，不必估計和科學派的協議。
要是隊伍打光了，就算衛星城拿下來，又有什麼用，這城本來就是他們讓出去的，一座能讓出去的城，有什麼要緊？
可是如果保證不了對科學派雜碎的威壓，這就嚴重了，退一萬步，即便不是威壓，他至少要保證自己在兩邊的外來者爭奪中不落下風，現在科學派那邊的進攻不受損失，他這邊損失嚴重，沒得說，必須趁着還沒傷到元氣撤下來！
“愚蠢，真是愚蠢！”情報官已經遠遠的看見了宗教派的動作，氣得跳腳。
對方從命令到指揮官的想法，他都清清楚楚，他也能理解，換做他自己，可能也是和宗教派指揮官同樣的選擇，不過在這種局勢下，對方退下來，就已經可以宣告本次攻城的失敗了，功虧一簣啊。
情報官冷靜下來，命令道：“不用和敵人纏鬥了，我們也退下來。”
他很清楚，敵人會很快順着牆面增援到位，反擊重點馬上就會落到他們科學派身上，再強行攻城，就是無意義的損失士兵，還不如先退下，保存力量再戰。
“敵人退了！敵人退了！”自由軍小傳令兵再次歡快的大喊起來，不僅是宗教派敵人被炸退，就連科學派的敵人也膽小的退卻了，自由軍戰士們在守城戰中已經連贏了兩陣，士氣漲到了頂點，同時，他們對莫克的崇拜和信服，也高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德貢軍神的名號，開始在三號衛星城的城牆上傳播開來。
“竹大參謀。”老王閑的發慌，問竹中道：“在你看來，這次攻防中哪方的指揮官表現最好呢？”
“首先宗教派的指揮官，他中規中矩的，該打的時候打，該退的時候退，應該是排在中間位置的。”竹中道：“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應聲蟲，照本宣科情況下還有幾個時機沒拿穩，一無是處。”
“那這麼說，你覺得科學派那邊表現優異？”老王問道。
“可以這麼說啦。”竹中點頭道：“時機把握不錯，撤退果斷，進攻堅決，而且大叔你注意到了嗎？他手下的士兵服從度更高，就算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在這支部隊中也應該有極高的聲望，希望他按照我的指揮好好走下去吧。”
“按照小竹中你的指揮？”瑪麗問道：“我們剛說的可是科學派啊，不是莫克的自由軍，怎麼是按照你的指揮呢？”
“我可沒說錯，瑪麗嬸嬸。”竹中故作神秘，壞笑着看向瑪麗。
“家裏的，你別被小崽子唬住了。”老王也笑着說道：“那張紙條確實是給自由軍的，但是根據自由軍的動向，科學派和宗教派也會做出相應的動作。”
“瑪麗嬸嬸知道提線木偶吧？”竹中接過話道：“木偶師直接操縱的是線沒錯，但是目的，還是要讓木偶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