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毛不拔
“三哥,你要出去嗎?三嫂在家嗎?”
“在,梅花來了?你三嫂在屋裏呢。”
屋外傳來了曾國生與一個女子的對話,曾文芳與母親對視一眼,吐了吐舌頭。
果然不出母親所料,小姑找來了。
“三嫂,哦,文芳也在呀。”曾梅花風風火火進闖進屋來,見曾文芳也在,有些發怔。她回娘家有一會了,每次來都是先到母親屋裏坐坐,然後就到大嫂、二嫂那裏聊聊,摸清情況才來找這位有些軟弱的三嫂。要不,她怎麼知道三嫂這裏有什麼好東西。這次,也不例外,她不但知道三哥家把豬賣了,還知道曾文芳得了一塊上好的花布。來的時候,就想,錢拿不到,能要到那塊布料也不錯,可以給兩個女兒各做一件新衣裳。
“三嫂,聽說你把豬賣掉了?賣了不少錢吧。我家大梁今年要上學了,還沒湊齊學費呢。三嫂,能不能借我十元錢?”曾梅花也不繞彎子,單刀直入。
曾文芳心想,小姑這次有些直接,怎麼不先恭維幾句母親呢。記得以前都先說了不少好話,然後才繞着彎子借錢。
“梅花,這,我這也不是不肯借錢給你。我家豬不大,才賣了一百元錢,給文芳治病用去了十多元,又給了娘二十元,這個農忙買了些肉菜,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
曾梅花撇撇嘴,道:“三嫂,你是欺負我不會算數嗎?一百元減去三十多元,不是還剩下六十多元嗎?就算買了些肉食,至少也還有五十多元錢吧。”
曾文芳最看不慣小姑的就是她撇嘴的習慣,每次看到她不屑的事情,總喜歡撇嘴。
曾文芳笑着對曾梅花說:“小姑,誰不知道你讀過初中?大伯、三伯與我爸都只讀了小學。咱家啊,對孫輩是重男輕女,對兒女輩卻是重女輕男。誰讓小姑是爺奶的獨女呢,爺爺奶奶有什麼好東西都少不了小姑一份。”
曾梅花最得意的就是這個,因為家裏有三個男孩,只有她一個女娃。物以稀為貴,所以,她有幸讀了初中。這個時代,初中生可是稀罕得很,嫁到婆家也高人一等。
曾文芳對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姑沒有什麼好感,她上一世,有幾個同學初中畢業,就做了小學教師。人家基本功紮實,又上進,進修大專,有個同學後來還脫產進修本科,成為縣一中的骨幹教師。
像小姑這樣,如果成績稍為好點,有上進心。她的人生就會與眾不同。只可惜,人家只會在村裡炫耀、顯擺自己的學歷;只會回娘家顯擺自己受寵、謀划娘家嫂子的東西。唉,無知的人,總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小姑,你家只有大梁要讀書,我家是兄妹三人要讀書,按理,應該是我們要向你借點錢上學才對。”
曾梅花語氣有些尖銳,音量也加大了:“你不是小學畢業了嗎?還要讀書?”
曾文芳笑了笑:“小姑,你當時小學也畢業了呀,為什麼小姑還要讀初中呢!”
曾梅花有些生氣:“你怎麼能跟我比?”
“為什麼不能比?難道你是男娃,我是女娃?好像我們都是女娃吧?我唯一不能跟你比的,只有一點,就是沒有三個關心我、寵着我的哥哥。”
曾梅花聽了,又有些得意忘形:“對,我有三個哥哥,你卻沒有。你是老大,應該出來幫忙做事,讓弟弟妹妹讀書。”
王娟英想說什麼,卻被曾文芳扯了扯衣袖。她見曾文芳搖搖頭,就沒再說什麼。
“小姑,這初中,我是一定要讀的,但是,我不會因為自己讀書,就不讓弟妹讀。我們三姐弟,都要讀書,不但都要讀初中,還要讀高中、讀大學。小姑,你記住今天我說的這句話,不要不相信哦。”
曾梅花立刻綳起臉,可想起自己的第二招還沒有使出,這時候可不能生氣,就又換了一副笑臉,誇起曾文芳來:“喲,我們文芳可真有志氣!有志氣的姑娘好啊,等我們文芳有出息,讓小姑也沾沾光。算了,這錢你們三姐弟要讀書,也要用。我就到別的地方借錢了。”
曾梅花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王娟英,笑道:“呃,我說三嫂,我可聽說,前兒慧丫頭回來一趟,可是給了文芳一塊花布。這塊花布總可以送給我了吧,我家兩個丫頭,還沒有穿過花衣服呢。”
曾文芳不由翻了翻白眼,我說為什麼這樣還激不走她,原來還惦記着她那塊花布呢。幸虧她前些天就把布拿到鎮上,讓裁縫店裁好了兩件上衣。衣料剛剛夠兩件,曾文芳想把自己那件讓給母親,可王娟英哪裏肯。因為這塊布料,女兒受了這麼大的罪。再說,女兒就要讀初中了,也沒有一件好衣服,她本來想用這塊布給文芳做兩件衣服,可是,文芳卻不願意,最後就裁了一件給文雪。
王娟英不好意思地看着一臉笑意的曾梅花,唉,說實話,她最怕小姑這樣對着她笑了。
“唉”她嘆出一口氣,回身去一個小木箱裏翻出兩個小袖套,說:“喏,那塊花布給文芳與文雪各裁了一件衣服,就剩下這點布了。我就自己給縫成一對袖套,送給青丫。”
曾梅花手裏拿着那對小娃娃才合用的小袖套,氣得臉色發白。手也有點顫抖,對這位三嫂,她還從來沒有碰過釘子呢,沒想到今天接二連三碰釘子。
曾梅花的臉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終於漲紅了臉喊起來:“三嫂,你是打發叫化子嗎?一對破袖套就想打發我?”
曾文芳不由得用小手捂緊耳朵,這聲音真的太難聽了。
王娟英為難地說:“我也不知道你想要這布料,前些天忙完農活,文芳姐妹倆就去鎮上裁衣服了。”
“媽,小舅媽不是才生了個小寶寶嗎,小姑不要,可以送給小表妹。”曾文芳故意伸手去拿曾梅花手裏的袖套。
曾梅花臉色由紅變白,手裏緊攥着袖套,“哼”了一聲,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曾文芳衝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又回頭安慰母親,道:“媽,沒事,她去哪裏說也沒用,我這次就要當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