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未見永久，何談當下（4）

顧與塵有一堆爛攤子等着他收拾，公司的事情，家裏的事情，但是最壓得讓他喘不過氣的事情還是宋雪無的事情。

他既害怕她咄咄逼人詢問顧霓的情況，又害怕她什麼也不問。一想到這裏，如來佛祖的五指山一下子便砸到他的胸口，堵住所有出路。

聽到宋雪無被挾持的消息時，他剛從公司過來，剛打開病房的門。本想着看完父親再回家看看的，聽了小護士的話，他幾乎是飛奔到婦產科所在的樓層的。

門開了，一切都被元岫看在眼裏。看着那樣着急的顧與塵，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兒子是那麼陌生，陌生中又有一絲絲熟悉。

起身去關門，走廊里已經看不見人影。她很好奇，好奇那個可以讓自己兒子如此失態的女人，索性跟了下去。

婦產科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有醫生有護士有安保，元岫藏在人群里遠遠地看着，沒人敢輕舉妄動，只能幹着急。

過了好一會兒，那間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走出兩個穿白大褂的人，一男一女。只聽那個男醫生說了沒事了，人群漸漸散開，元岫也把自己藏進了黑暗中。然後先前在醫院門口看見的那個大腹便便的女人走出來，她看了顧與塵一眼，卻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塵埃落定，看熱鬧人完全散去，兩個人才抱在一起。

在黑暗中不動聲色偷偷窺探的元岫看着一步步走向宋雪無的顧與塵，她突然想起來他像誰了。他真像年輕時的自己呀，為了所謂的愛義無反顧。

回到病房，元岫靜靜地盯着病床上仍然未蘇醒的顧振江。顧振江六十多了，雖然頭髮已斑白，臉上也爬完了皺紋，但也還能窺見幾分少年時的風采。

元岫與顧振江初見在表姐結婚典禮上，那時她才十六歲，留着齊頸的學生頭，穿一身粉色旗袍給表姐當伴娘。而顧振江灰色西服黑皮鞋，頭髮二八分，髮蠟打得很亮，是當天的另一位主角，自己的准表姐夫。

碧玉年華的元岫，還不懂什麼情與愛，只當心頭悸動是因為眼前這個姐夫生得好看，又溫文爾雅。總之，她在一旁看着，實打實地覺得表姐和表姐夫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還暗暗發誓自己以後也要嫁一個這樣的男子。

表姐完婚後同表姐夫回澄湖定居，元岫也出國深造。幾年走南闖北，她從來沒有再遇見如顧振江那樣遺世獨立的男子。

走出國門的元岫，不怎麼關注家裏的事情了，通信時父母偶爾提起表姐，但說的都是表姐夫對她多麼好，他們過得多麼幸福。元岫心裏羨慕，也只能笑着祝福。

元家是閩南地區的大戶，老一輩人做海產生意發的家。越是有錢人家，越是不自由。元岫十八歲生日剛過，家裏就安排了相親，相親對象自然也是門當戶對的公子哥，那些人中間有和元岫在同一個城市的，也有不遠千里從國內飛過來，無論是坐飛機，還是坐船坐車。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說自己家如何有錢如何有勢，同是商賈子女還好勉強能聊兩句，但碰到那種家裏做官的，一句話說出口，便毀了約會地點的所有浪漫，叫人食不下咽。

拖到元岫二十歲，大學畢了業。她想好了，自己有能力不靠家裏，打算留在英國自謀出路。但是沒想到替家人來參加畢業典禮的人是顧振江。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裝，懷裏抱着一大束元岫最喜歡的向日葵，一笑整個世界都更加明亮了。

“我剛好到這邊出差，叔叔阿姨就托我替他們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了。”

大概就是有情眼裏出西施吧，就這樣一句禮貌性得說辭，元岫也覺得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