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霜露既降
那像是一本記錄俗言瑣事的日記,本該平淡無奇,顧行歌卻被記錄的內容吸引。
“雲德二年,九月十三,塔主夫人誕下一名男嬰,父親說要塔主讓塔中各家都獻上一份禮物,給這位未來的灼塔之主的孩子,父親把任務交給了我,我思來想去實在找不到有什麼好送的,默說男孩就應該送把劍。”
第一頁到此結束,無論是娟秀字跡還是語氣,顧行歌都可以確定是一個女人的日記,不過那把劍,以及那個叫默的人究竟是誰?
他翻開了下一頁,時間卻瞬間跳到了一年後。
“雲德三年,九月十三,少塔主周歲,父親替我將那柄我設計的魔能武器獻給了少塔主,但默卻說那柄武器很是不詳,我隱約聽父親提起過,那柄魔能武器的魔骨是一頭游弋在深淵中的魔物,名為……”
“幽龍……”洛君離如鬼魂般低語,她盯着面前的男人,
那張始終寵辱不驚,淡然帶笑的臉上猶如凍爛枯草般難堪,他不斷朝下翻看,後面卻是一堆空白。
“其他內容呢?”顧行歌抬起頭問。
“我說過了,這已經是被濁水腐蝕的物品,我只是把它複製了出來,內容難免會有缺失,”洛君離莞爾一笑,“你很關心這個東西?它的主人就曾站在你面前,為什麼不直接問她?”
“露華……”顧行歌想起了那個死在香島湖底的老婦人。
“為什麼要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洛君離微笑,“來這裏不就是找她的痕迹么?”
“我從不關心死人,”顧行歌合上盒蓋扔了過去,“我是來尋找陸序寒痕迹的。”
“那就去底部吧,”洛君離指了指外面,“你會有收穫的。”
顧行歌從洛君離身旁游過,這個神秘的女人依舊漂浮在那裏一動不動。他走出后又回過身,房間裏卻空空蕩蕩,只剩下一個落在角落裏的炙金盒子。
他又遊了回去,撿起鐵盒輕輕打開,那本日記還在其中,可他還沒來得及打開,濁水湧入,日記化為一堆灰燼溶解進濁海中。
“幻術?”他愣在了原地,可剛剛的景象又實在不像是幻術。
猶如嬰啼的哭聲響徹在塔中,顧行歌扔下炙金盒子游出。乳白色的魚腹從面前游過,巨尾不斷撞擊着兩側的層壁,本就破敗的塔身此刻變得搖搖欲墜。
巨魚猛的轉過身,朝顧行歌所在的方向游來,鮮紅鱗片齊刷刷張開,彷彿萬千刀刃共同揮砍,像是鯉魚的頭顱上長長鬍須同樣如長槍刺來。
御石牆壁頃刻間碎裂一地,顧行歌退回到了角落裏,盡淵又一次被抽出,巨魚猩紅色的雙眼死死盯住那柄武器,鱗片化作的刀刃不斷開合著。
“你認得它?”顧行歌身上魔眼紛紛開啟,清澈的濁水中匯聚來無數黑色液體注入魔眼之中。
“它叫盡淵,也是幽龍。”
黑色巨劍上魔眼陡然睜開,無數黑色氣流匯聚在劍刃之上,顧行歌雙腿猛的蹬了下牆壁,如箭矢般射出,盡淵狠狠刺入巨魚腹部,他抓住牆壁中延伸出的炙金骨架,用力一甩,巨劍帶起殷紅鮮血劃出巨魚身體,附近水域立刻被血色瀰漫。
顧行歌手指敲擊了下劍身,巨劍揮出,原本如晨霧般消散的鮮血一瞬間像是被一股巨力吸走,鮮血散盡的瞬間,巨魚猛的撞來,顧行歌橫舉巨劍格擋,轟響間飛出,巨魚抵着他裝向牆壁之上,他在碰撞的瞬間將魔能匯聚在身體的魔眼之上,力量還未完全卸去,黑色魔能在手臂匯聚,他巨劍一轉,猛的一推,劍刃一瞬間切開巨魚頭顱。
骨骼碎裂的聲音不斷響起,顧行歌鬆開一隻手,魔能匯聚成爪,他伸手抓向魚眼,用力一扯,將一隻血淋淋的魚眼扯出,顧行歌抽出盡淵退到一旁。
巨魚哀啼着在房間裏來回碰撞,直到整個房間被鮮血染紅,巨魚漂到了房頂,一動不動。
顧行歌看着手中帶着血肉的魚眼,自言自語地說,“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他游出房間,朝深處游去,路過溝通各層的樓梯時,他朝左側看了眼,那裏似乎也瀰漫著鮮血,像是剛發生過戰鬥。
塔的最深處是一扇炙金鍛造的門,門上繪製着一片楓葉狀的圖案。
“那就是灼塔秋氏的家徽,”身後傳來一聲柔和的聲音。
顧行歌轉身看去,魁梧威猛的熊妹正站在樓梯口,巨錘還放在背後,手中提着一隻巨大螃蟹,身上還沾滿血液。
“你那層搜索完了?”顧行歌問。
“還剩一點,聽到你這邊有動靜,來看看,”江娥看了眼顧行歌手中的魚眼,“看起來你已經解決了。”
“江娥小姐的關心還真是讓人受寵若驚,”顧行歌微笑。
“通常廢物不緊事多,話也多,”江娥倒是毫不生氣。
“事確實多,”顧行歌指了指那扇炙金門,“開門的工作就有勞閣下了。”
“拿好!”江娥將螃蟹拋來,取下背後的魔能戰錘,怒喝一聲衝出,魔眼一顆接接一顆亮起。
顧行歌卻愣住了,足足六顆魔眼,這位熊妹妹看起來真的如熊般恐怖。
無盡魔能在錘間匯聚,戰錘猛的撞上炙金門,驚雷般的聲音響起,緊接着是御石碎裂的聲音。
顧行歌提着螃蟹一時間愣住了,炙金門依舊完好無損,只是固定門的牆壁被徹底震碎,炙金門像是倒塌的石碑落下。
“用力有點大了,”江娥摸了摸鼻子。
“剛剛好,”顧行歌在一旁說,他很怕一句話說不對,熊妹一錘能把盡淵都錘扁。
他走進房間內,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房間佈滿炙金書架,上面卻只是空蕩蕩,想必曾經有浩如煙海的典籍,但如今徹底被濁水腐蝕,只是兩側牆壁上是栩栩如生的畫卷,繪製着某些曾經的故事。
“或許我們找到了寶藏,”江娥輕聲說。
顧行歌的目光落在一副壁畫上的文字上。
“霜露既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