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 活死人

是的，這聲音從一開始就存在了，但是它實在太過微弱，普通人根本聽不見。程笛提醒過其他人，這棺材不對勁，但是由於某些原因，他也只能提醒到這了。

程笛閉上了眼睛，心中不祥的預感更甚。這種事情，他真的是頭一回見，試想，一具封閉了千年之久的棺材，裏面是否還有氧氣尤未可知，就算有，又有什麼東西能夠在裏面存活這麼長時間呢？那呼吸聲的主人究竟是誰？是動物？是人？還是說，乾脆就是躺在裏面的，那一具死屍？

對於這樣的無法解釋的事件，程笛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只能寄期望於列車儘快到達目的地，免得夜長夢多，等到了京市，管你是什麼妖魔鬼怪，一大批人一天到晚地圍着，還能作出什麼亂來。

“呼——噝——”呼吸還在繼續，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程笛站起身，搖了搖頭，最後看了棺材一眼，轉身往回走去了。

滿意和曉琳此刻已經安靜了下來，估計已經睡著了。大鬍子和地中海更是已經打起了陣陣呼聲，老李還醒着，看到程笛回來了，連忙從卧鋪上站了起來。

程笛看着老李，沒有說話，但這已經相當於給了他一個問題：“你怎麼還沒睡覺？”

老李很自覺地回答道：“快到後半夜了，再等一會兒我就得去接老劉的班了。”

程笛點了點頭，坐回到了卧鋪上，繼續閉目養神起來。

夜越來越深，天也越來越暗了。天空上布起了昏厚的烏雲，將月光也一點點地吞噬了。塔里木山的深處，密密麻麻的暗樹林裏，猛然颳起了激烈的風。

“吱——”隨着一陣幾乎刺穿耳膜的聲音響起，車輪與鐵軌之間突然產生了無比劇烈地摩擦。車上的人只覺得整個身體猛地一折，一股強大的慣性就要把自己狠狠地給扔出去。地中海等人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就被實打實地摔在了地面上，大鬍子在上鋪，若不是有護欄攔着，恐怕也早已經摔得七葷八素了。張教授和楊教授本來年紀就大，根本經不起這一下，兩個人躺在地上“哎呀”直叫，半天硬是起不來。老李這一下更慘，一個沒站穩腦門就迎面磕在了地上，發出了“梆”的一聲巨響，聽聲音沒磕出血來已經算是萬幸了。只有程笛還是紋絲未動，睜開了眼睛，呼吸卻再也不似從前那樣平靜了。

好一會兒，眾人才反應過來，這是急剎車。

列車停在了塔里木山的樹林深處，一動也不動了。

“我靠，這老劉怎麼開的車？這是他媽的是要搞死我啊！”老李從地上爬了起來，爬了一半，腦袋就疼的直發昏，實在撐不住又坐了下去。所有人都被驚醒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大家全都是一臉的迷茫。

車廂的門突然打開了，滿意和曉琳從另一邊慌忙走了進來，看樣子倆人也摔得不輕。滿意一邊捂着腦袋一邊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剎車了？”

“不知道啊……”“是啊，這是怎麼回事啊……”車廂里一下子填滿了嘰嘰喳喳的疑問聲。程笛忽然站起身來，沉重地說道：“所有人待在這裏別動，把門關好，我去前面看看。”

車廂里立刻就陷入了安靜，這一路上所有人早就已經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程笛的話一定要聽，尤其是他在以這樣的語氣向其他人發出指令的時候。之前考古隊裏有好幾位專家，就是因為沒有聽從程笛的話，遭遇了危險，永遠地留在了西疆大漠之中。

雖然這只是一個急剎車，但是程笛也做出了和以前遭遇危險的時候一樣的反應，眾人的神經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沒有絲毫異議地待在原地，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了。程笛的神色稍稍舒緩了一些，似乎對大家的做法比較滿意，於是轉過身，打開門離開了。

而這一次程笛再走出車廂，心情卻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他這樣的人，預知危險已經成為了一種固有的能力，一旦預感到了事情不對，那麼九成都不會出錯。

棺材，那具裝着會呼吸的屍體的棺材，直覺告訴程笛，他一直以來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三步並作兩步，程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棺材被放置的那節車廂，而眼前的一幕讓他的心臟都狠狠地顫動了一下。只見那一片陰抑的黑暗之中，那具血紅色的棺材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裏，可是那棺材的封板，卻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被掀開了，碎裂成了兩半，翻倒在了旁邊的地面上。

程笛連忙走上前去，看向棺材的內部，只見裏面空空如也，屍體已經不見了。

程笛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沒有唉聲，只是嘆氣。

眼前的一切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個假設，那就是那棺材裏的東西自己爬了出來，跑到了車頭的控制室里，又因為某種原因，迫使老劉把火車停了下來。如果是換做其他人，一定會覺得這個假設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但是程笛知道，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沒有再想太多，程笛當即邁開飛快的步伐，以平常人類幾乎不可能達到的速度奔向了車頭。

“沒有人的呼吸。”在臨近到達車頭的時候，程笛心裏暗自想道。

果然，打開控制室的門，只看到控制台上的手柄被扳死了，裏面卻根本沒有人。

“奇怪。”程笛暗自思忖着。這列車上就只有這麼一條通道，可是自己一路走過來，既沒有看到那消失的屍體，也沒有見到老劉，他們就好像是自己憑空消失了一樣。

突然，程笛腳下一軟，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他連忙從背包里翻出一隻手電，低頭一看，居然是一灘紅色的液體。程笛沒有嗅覺，聞不到空氣中的血腥味，但是一眼也看得出來，那是一灘血。毫無疑問，老劉必然是出事了。

程笛移動手電筒，照向四周，在光線的照射下，他方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多麼血腥的事發現場。只見四周的玻璃上、控制台上，到處都濺滿了血液，鮮紅色的液體幾乎充斥了整個空間，有些地方的血跡還沒有完全凝定，正在順着牆壁一點一點地緩慢地往下淌。

程笛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幅畫面——如此大量的噴濺型血跡，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動脈破裂就可以達到的了，事情只有一種可能性——斬首，當人的頭顱從脖頸上離開的一剎那，大量的血液會從頸部噴射而出，瞬間濺滿整個控制室。

這樣想來，那棺材裏的東西必然極具攻擊性，能將人的頭顱整個斬下，一定不是什麼善茬。

程笛不敢耽擱，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那個鬼東西到底跑到哪裏去了，他繼續移動手電筒，照向地面，發現那血跡並沒有停止，還一路延伸，沿着車廂又原路反了回去。程笛跑過來的時候太過心急，並沒有發現地面上延伸的血跡。

程笛跟着血跡的方向，開始一路往回走，而這一次他走的慢了一些，不停地藉著手電光來回地查看，確保沒有什麼遺漏，可是一路看下來，依然是既沒有發現那具神秘的屍體，也沒有看到老劉。血跡開始變得斷斷續續的了，估計老劉被那鬼東西一路帶過來，走到這裏的時候血已經快流幹了。程笛繼續走着，一路回到了車尾附近，那棺材還是靜靜地躺在那裏，沒有任何變化。

“不對。”程笛此刻心裏也犯了嘀咕，如果說之前一路上有哪些地方可能是被自己遺漏了的，那也只能是剛才那幾節滿是座位的車廂了。可是這一次程笛檢查得都很清楚，根本沒有任何藏身的地點，難不成，那鬼東西自己識趣得很，早就已經離開這列火車了？

但是地面上的血跡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血跡一直在延伸，說明那鬼東西並沒有中途離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居然一直沒有和他打上照面。

想到這，程笛心中的警戒程度又上升了一個等級，因為這一切都說明了一點，那就是那鬼東西不僅僅有很強的攻擊性，甚至可能具備一定的智慧。殭屍？那恐怕已經不足以解釋這些了。

程笛心裏很清楚，這裏絕對不是久留之地，可森林裏一片漆黑，如果貿然棄車離開，說不定還會遇到什麼危險。但好在考古隊中還有另外一位司機老李，程笛完全有能力保護好他。現在那鬼東西一直不現身，程笛是拿它什麼辦法也沒有，所以只能把大家集中到一起，讓老李儘快把列車開到更適合逃離的地方。

打定了主意，程笛決定趕快趕回去，先把大家都帶到了控制室的附近再說。可是就在程笛即將趕到最後一節車廂里的時候，令他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那原本已經幾近要消失的點點血跡，在接近車廂門口的地方，突然間就加重了起來，一直延伸，直到那車廂門的門縫下面，停了下來。

“糟了！”程笛眼皮一跳，暗叫不妙，心說這難道是調虎離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

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在零點幾秒的反應時間之內，程笛以極其迅猛的速度一腳踢開了車廂的門，只聽那門“鐺”的一聲巨響，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待在車廂里的眾人全都嚇了一大跳，大傢伙跟着程笛面面相覷，一時間誰都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程……你……你這是幹什麼啊？”楊教授問。

程笛十分疑惑地皺着眉，根本沒有聽楊教授說了些什麼。血跡明明延伸到了這裏，可是大家卻都相安無事，也不見那鬼東西的身影，難道這傢伙還能會隱身不成？大家就這麼看着程笛，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敢問。

程笛環視四周，語氣十分不好地問道：“我離開之後，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或者發現什麼異常？”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半天，紛紛搖了搖頭。

“這怎麼可能呢？”程笛的大腦飛速地運轉着，思考着這一切，他回過頭，看着地面上那一道腥紅的血跡，突然眼神猛地一亮，似乎有一道電流流過了他的腦海。

“原來是這樣......”

程笛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鋒利無比，像兩把入鞘已久的寶刀，終於找到了殺戮的目標，充滿了攻擊的渴望。只見程笛左手手腕一翻，一把軍刀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上，顯然，他已經知道了那鬼東西藏身的地點了。

“那東西的動作比我想像中迅速得多，在我還沒有走出車廂門的時候，它就已經來到這邊了。”

在那血跡終止的地方，不僅僅只有這節車廂的門，還有一左一右的，兩扇衛生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