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被退婚
一層迷霧在半山腰緩緩撥開,幾隻雞閑不住從竹筐里跳了起來,身負使命衝著天空“咯咯”賣力地叫嚷着。
一大早,幾個婦女三五成群地往老陳家走,一個個穿着嶄新的衣裳,頭戴着大紅花,一臉喜氣洋洋的。
個個手裏提着籃子,裏面不是放着紅雞蛋,就是放着紅豬肉、紅糖,麵條……都是紅通通的,喜慶得很。
這是陳家,陳家長孫女陳春花明天就要出嫁。
出嫁前一天街坊鄰居都要來送禮慶賀,沾沾喜氣。
這也是村裏的風俗,為的就是讓新娘子風風光光地從家裏出門。
此時偏屋,陳春花終年難得穿上一件好看的衣裳,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笑容,因為她毀容了。
昨日陳春花和堂妹陳美花去後山砍柴,不知怎麼搞的陳春花從山坡上摔下來,臉被樹杈狠狠劃到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深可見肉,觸目驚心得很。
陳老婆子為了省錢給她胡亂用土方子,害得陳春花臉上傷口感染一大片,不堪入目。
“嗚嗚!”
陳春花捂着臉低低啜泣不敢哭出聲,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媒人孫喇叭一大早過來知道這事氣得直拍大腿,“怎麼這節骨眼就出這事了。好好的一張臉就這麼毀了,這要是讓賈家的人知道那還了得。”
賈家就是陳春花要嫁過去的人家,在鄰村牛頭村那裏,賈家兒子賈乾是個秀才,在村裡教書,這親事也是孫喇叭好說歹說才說成的。
她這媒人錢還沒到手呢!孫喇叭氣得胸脯上下浮動。
瞅着陳春花哭得那麼難過,孫喇叭一臉不忍,安慰着說:“春花呀,別哭了。沒事,咱們明天用紅蓋頭蓋上沒人看見。你明個要成親高高興興的才喜氣。”
到時人嫁過去成了親拜了堂,那賈家也沒辦法。
當然這辦法有點損,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春花這臉毀了以後想說親都難。
孫喇叭給她找了一條紅手帕幫她把臉蒙上,只露出那雙清澈的眸子,矇著一層水霧,褶褶生輝倒也動人。
“好了,春花你在裏面坐着。孫嬸子還得去外面幫忙招呼客人來着。”安撫好陳春花,孫喇叭走出去。
外面院子,可熱鬧了,陳家門檻快被人踏扁。
陳老婆子蔣氏帶着兩個媳婦在外面招呼人,三人六隻眼睛瞪得大大凸得跟金魚眼似的,瞅着來往的客人一個個手裏帶來什麼好東西。
帶來的賀禮多大多重,可關係到被招呼的態度。
“嬸子,我婆婆讓我帶來八個雞蛋,給你家孫女春花賀喜來着。”張家媳婦張桂花掀開籃子,聲音特別洪亮。
送禮也是一場攀比秀,誰送的東西好又多,面上都有光,別人看你的眼光立馬就不一樣了。
這雞蛋可是個好貨呀,還是八個,一般人家捨不得吃拿去市場賣,張家這次出手還真是大方。
看到籃子那幾個又大又圓的紅雞蛋,大媳婦姜氏嘴裏笑開了花,立馬迎上去,“張家嫂子這邊請,我帶你去喝一碗紅糖水。”
村裡哪戶人家辦好事都用紅糖水招待人來着,姜氏倒了一碗水,從罐子裏面抓了一把分量不小的紅糖下去。
三媳婦段氏把雞蛋一個拿出來數了數,整整八個,怎麼說她家三寶也能吃到一兩個了。
招呼了張家嫂子,一聽外面又來人,段氏和姜氏兩人巴巴迎上去。
來人是隔壁嘴巴愛損人的王梅子,兩人臉上的笑容同時凝滯住,因為這王梅子平日裏可編排了不少她們兩人的壞話。
不過這人再怎麼討厭,有帶東西還是好。
而且這辦喜事就是圖一個吉利,哪怕心裏不爽也得笑臉迎人。
段氏在處理人情世故這方面是箇中高手,“王嬸呀,你來了就好怎麼還帶東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段氏嘴上說不好意思,手卻已經湊上去迫不及待地接過籃子,掀開一看裏面就是紅紙包着的紅糖,扁扁的,一看就知道裝沒多少。
她給一旁的姜氏遞了眼色,姜氏倒了一碗水索性就不放糖。別看段氏和姜氏平日裏面在家經常起鬨着,上升到家族利益問題,兩人默契十足。
王梅子喝了一口沒味道,她再喝一口還是沒味道,“姜弟妹呀,你是不是沒放糖呀?”
姜氏睜着眼說瞎話,“放了,我還放了不少。”
“不甜呀,再給我一點。”
王梅子一臉篤定姜氏沒放,不過也不好鬧開來,便說著再放一點。
怎麼說她帶了紅糖過來,難不成讓她喝白水。
姜氏撇撇嘴懶得理她,直接抱着裝糖的罐子走開。
王梅子氣得跺跺腳,勢利眼的狗東西,心裏早就把姜氏家祖宗給伺候了個遍。
招呼了一個又一個客人,看着桌上放着各種吃食,姜氏和段氏笑得合不攏嘴,這些夠家裏吃上好一陣子,要知道大過年也沒這麼多好東西。
春花這個死丫頭嫁得還真值,賈家之前還給了二兩的彩禮,現在還收到了這麼多東西。
怕別人看得眼紅,兩人負責把東西收攏到灶房,剛收好,外面響起很大的動靜。
門外。
看着賈氏母子過來,孫喇叭驚訝一臉,“賈大姐,賈公子你們怎麼來了?這明天才是娶親的日子呀。”
該不會他們把日子給記錯了吧,而且這喜事前一天兩家不適合見面,不吉利呀!
加上春花現在毀了容要是被發現……想到這裏,孫喇叭準備把人給勸回去。
賈氏見孫喇叭還裝作一臉若無其事樣,老臉拉長得跟頭驢似的,開門見山:“孫喇叭,今天我們是來退婚的,讓陳家把二兩彩禮還回來,至於其他就算了。”
要不是有人告訴他們陳春花毀了容,他們都被瞞在鼓裏。
他家兒子可是十里八村難得的秀才,要是娶一個醜八怪回去,到時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孫喇叭心裏“咯噔”得厲害,尤其是對上賈氏那犀利的眼神,眼底劃過一抹心虛。她好言好語:“賈大姐,眼見着明天就是好日子,怎麼說退婚就退婚呀?有什麼話好好說呀。”
“沒什麼話好說,我們就要退婚。”
孫喇叭見賈氏態度強硬不好勸說,便把目光落在賈氏身後的賈乾身上,“賈公子,你不是看春花很滿意嘛?”
這讀書人眼光向來都是挑剔的,沒毀容前的陳春花模樣長得不賴,稍加打扮也是一朵嬌花,加上幹活利索人老實,賈乾才看上的。
“我不要了,陳春花她配不上我。”賈公子嫌棄道,一副眼高於頂的傲氣樣。
孫喇叭見她們母子奇怪的態度,心裏暗自嘀咕着:難不成他們知道春花毀容了?
這一鬧,周圍的人紛紛湊了過來,賈氏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免得以後她兒子說親因為這事被嫌棄。
“孫喇叭,你讓陳家把二兩彩禮還回來,這事就算了。”
“不可能!!!”
“想都別想!”
聽到賈家來要錢,姜氏和段氏放下東西氣勢沖沖地跑了出來。
這錢都到他們家裏了,怎麼可能還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