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西窗燭 西涼王宮
兩人跟着其他人一起進了涼末城,即使公主和國師的儀仗隊伍已經往王宮方向去了,人們還是津津樂道地談論着,街上還是一翻普天同慶的熱鬧樣子。
長安要帶着王寶釧去尋醫館卻被她制止了,只得扶着她進了最近的一家館舍休息。
“三姑娘,你覺得怎麼樣?”長安看着王寶釧蒼白的臉色憂心地問道,儘管有她相助,但王寶釧這十八年來根本就沒有將養好,體質太差,堅持了這一路已算是難得了。
“梅兒,我……我看到了……”王寶釧坐下平靜了好一會,才艱難地開口。
“看到了……?”長安順着王寶釧的目光看向窗外,街上還是來來往往的行人,看到了什麼?
心中一動,小聲地試探道,“三姑娘說的是……姑爺?在街上看見姑爺了?確定沒有看錯?”見王寶釧點頭,長安想起了之前看過的戲曲。
戲曲中薛平貴錦衣還鄉回寒窯時,王寶釧根本就沒有認出來,還被薛平貴大大地試探和戲耍了一翻。怎的現實中,這麼遠遠地看上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他,我不會看錯的,他是我的夫君,是我這十八年來朝思暮念的人,我怎麼會認錯?……”王寶釧說完后卻是神色黯然,不見欣喜。
“既然姑爺還活着,那我們便去尋他,然後一起回長安城。”
“只怕……只怕……”王寶釧搖了搖頭,“梅兒,我……我想回去。”
“既然找到姑爺了,我們自然是要回去的。”
“不,我是說,我們現在回去,現在就走。”
“三姑娘,咱們千里迢迢歷經艱辛好不容易才找到姑爺,這人還沒見到呢,怎麼能說回就回呢?”
“梅兒,你…不懂,我……”
“三姑娘,梅兒是不懂,既然看到姑爺了,那咱們這就去尋他,讓他跟咱們一起回去就是了,怎麼只看了一眼就要回去?”
“唉,你不懂。”王寶釧嘆了口氣。
這樣的心思長安確實不懂,心心念念了十八年的人,還是自己的夫君,近在咫尺了卻忽然萌生退意,為何?
“三姑娘,莫不是姑爺如今變了模樣,老了,丑了,難看了?”
“梅兒且莫要胡說!當初飄彩擇婿都未曾嫌棄過他乞兒身份,莫說現在?只是……只是,如今他身份地位不同往日,我見他高高在上,又與他人歡鬧嬉笑…”
“……或許早忘了三姑娘這個結髮妻子,忘了當日的誓言,是不是?”
見王寶釧不語,長安心思微轉,王寶釧素來心氣高,為了能跟薛平貴在一起不惜與父親決裂,又苦守寒窯十八年等薛平貴歸來,沒想到薛平貴卻在西涼作了駙馬王爺,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當你還在深情相守着你們的誓言時,對方卻早已風輕雲淡,與他人繾綣情深,痴心執着地原來只是自己,這樣的深情聽上去多麼的滑稽可笑。
“三姑娘,梅兒是不懂,但是梅兒覺得,既然咱們尋到了姑爺,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一見,問個明白。若他當真負了三姑娘,咱們一定不能輕饒了他!”
“這……西涼的王宮又如何進得去?恐怕就是見上一見也是難上加難。”說要回去終是一時氣言。
“三姑娘,我們先住下,梅兒去打聽打聽姑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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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長安的想法,她利用【隱匿】潛入王宮,找到薛平貴給他留個口信,等兩人見了面是去是留一切再做定奪。
然而,長安完全小覷了西涼王宮,僅過了宮門一關,她的【隱匿】便現了形,差點被巡察的宮衛發現,一時沒找到薛平貴,只得先退出了王宮。
“小珞?”
【安,王宮內有人設了禁制,技能受限。】
“是那個琳琅國師?”在西涼能有這等本事的莫過於那位神秘的國師了。“小珞,搜索一下這個世界可有其他任務者。”
【當前歷練者人數1,無其他任務者。】
不是任務者,卻有凡人所有沒有的術法,這個世界靈氣微薄,當真可以修仙問道?這個琳琅國師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沒有任何記載?
長安滿腹心思地回到客棧,卻在堂前看到王寶釧正與人交談。
對方是一名約摸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五官立體,眼睛深邃,典型的胡人相貌,這容貌長安沒有印象,但看身形卻有些眼熟似在哪裏見過。
看到長安回來了王寶釧便與那青年道別,一個仆童上前扶着青年離開。
等那人離去之後,長安才小聲問道,“三姑娘,方才那是何人?”
王寶釧詫異道,“這柳郞君在路上曾與我們同行過,梅兒不記得了?”
“柳?”同行過?這一提醒,倒讓長安想起來了,但長安確實未見過本人,只見過他的小廝,沒想到這人竟也來了涼末城。
“這人還真是奇怪,生着病,還跋山涉水的跑這麼大老遠的,我見他肖似胡人,莫非他是西涼人?眼看着身體不行了,學咱們聖朝人要落葉歸根?”
“唉,梅兒莫要胡說,這柳郎君雖是胡人血脈,但自幼生長在長安城,他有先天痼疾,聽說涼末城有可醫治的法子,便千里迢迢遠赴西涼來求醫。”
“那倒與咱們是‘志同道合’了,咱們尋人他尋醫,還在一處地方。他如今可是打聽到可醫病的大夫或者法子了?”
“只說有了眉目,方才在堂前遇到,便打了招呼,正好你回來了,可有薛郎消息?”
長安搖了搖頭,“沒有,西涼王宮戒備森嚴,梅兒沒找到機會。”
“嗯,適才聽人言,三日後國王壽誕,會有四方使節朝賀,涼末城加強戒備是必然的,今日也確實是託了那位國師的福才進得了涼末城。”
“那我們豈不是沒有機會見到姑爺了?”
“只要他在,總會見到的。”到此時,王寶釧顯然已冷靜了下來。
到了晚間,安頓了王寶釧睡下,長安決定再探王宮,這次夜探卻意外地順利,沒有任何禁制阻撓。
白日裏長安來過一次王宮,那時覺得這王宮的外觀佈局神似唐宮,此時細看,覺得不止是相似,簡直就是涼末城山寨版的唐宮。這西涼國還當真是絲毫不掩飾自己欲取而代之的野心。
王上壽誕在即,宮內燭火通明,除了頻繁巡邏的宮衛,到處都是內侍們忙碌的身影,倒是方便了長安潛藏。
“小珞,能搜索到薛平貴的具體位置嗎?”
【沒有設定追蹤定位目標,無法搜索,安。但小珞已為安掃描了整個王宮地圖,是否打開?】
“打開。”
長安面前出現了一面充滿了無數線條的透明屏幕,屏幕上閃爍着很多綠色光點,有靜止的有不斷移動的。長安知道,這些光點代表着地圖中的生命體,當系統判定生命體有危險級別時會顯示不同顏色的,綠色代表着安全。
當然,在默認情況下這個判定標準自然是以長安的武力值為準,所以,大部分時間長安看到的代表生命體的光點都是綠色。
要從這些綠色光點中找出哪一個是薛平貴顯然是不可能的,長安只得在暗處劫了一個內侍,用了最簡單的閱心術,得知了薛平貴的所在,銀安殿。
有地圖的指引,長安七拐八繞很快就找到了銀安殿。一路上,長安原本思考着,自己是只送信還是直接將人帶回去的好,到了銀安殿,才知計劃不如變化來得快。
銀安殿內同樣燈燭通明猶如白晝,胡笳絲竹不絕於耳,一群胡姬在殿內跳着輕快的舞蹈,殿中兩旁邊側位上坐着衣着飾樣各不相同的男男女女,這種異族裝扮想必就是那些前來賀壽的使節了。
不時有人起身向主位上的一男一女敬酒,長安望過去,這一男一女正是白日裏在城外輦駕上見過的兩人,公主和她的駙馬爺。薛平貴果真作了西涼國的駙馬。
長安暗忖,西涼老國王這一國之主,只怕是象徵性的存在,這玳瓚公主才是西涼國的真正掌控者。
今晚要帶走薛平貴恐怕是不可能了,而且,看殿中情形,薛平貴與公主之間其樂融融,看不出任何被脅迫的跡象,他願不願意走還是另一回事呢。
長安隱了身形,避開殿中眾人到了銀安後殿,這裏的佈置倒與前殿的奢華完全不同,是時下流行的大唐風格,傢具物什看上去樸實無華,卻內蘊雅緻,價值不菲。這西涼公主對薛平貴倒真如坊間傳言般情深意重,光是這般縱容就足以令人心馳了。
這對王寶釧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薛平貴這麼多年來音訊全無,所有人都當他已陣前殉戰,他竟也從未想過捎個訊息給他的結髮寒妻?整整十八年!
雖不看好,但長安還是在後殿的案几上留了訊信,他能否赴約則完全是未知數。
才出了銀安殿,長安的隱匿正好進入CD,她在王宮裏耽擱的時間太久了。目的已達到,長安剛準備傳送離開,卻被身後的叫聲打斷了。
“喂,今日可是你當值?”
長安身體一僵,這人發現她不應該是大喊“有刺客”的嗎?殿外燈光昏暗認錯人了?當即一動,錦綾天衣化作了內侍女官的服飾,轉身低頭應諾。
“是,侍官有何吩咐?”
只見不遠處蹲着一名內侍官雙手捂着肚子,痛苦難忍的樣子,見長安回應了,忍着痛指着身旁邊地上奉盤上的盒子吩咐道,“將這盒子送去國師的琅月閣,公主特別囑咐的,別耽擱了。”
“……”
“快去,快去,……若不是我今日吃壞了肚子,這等差事豈能輪得到你!”
“……是。”長安無奈只得應了,總比引來一群宮衛追殺自己的好。見長安應了,那人捂着肚子就跑遠了。
長安端起奉盤看了看不到半尺大小的木盒,什麼貴重東西值得大半夜的送?見四下無人忍不住掀了掀盒蓋,沒曾想這木盒雖看着普通,又不見外鎖,蓋子卻扣得嚴實,長安沿着縫隙劃了一周竟沒打開。
想了想,長安放下盒子,讓小珞開啟了地圖,琅月閣。
琅月閣外,一名弟子正領着一人從閣內出來,長安與那人擦肩而過,不禁一怔,這人雖換了衣着樣貌,但分明就是白日裏才見過的‘柳郎君’,莫非他尋的‘醫’是國師?能無視宮禁深夜來拜訪國師,這人可不是普通人。
長安本想進琅月閣一探,無奈如何說破了嘴,門口的弟子只接收了盒子卻不讓進,只說國師已歇下不便打擾。
想到又會是無功而返,總有些不甘心,【隱匿】CD中,國師非一般人,謹慎期間,長安只得使用了【化形】。一般情況下長安並不太喜歡用這個技能,這個技能雖好,無奈續航時間太短,僅有半個小時,還有副作用,使用【化形】後人會進入一段虛弱期,速度和力量都會大大地降低。
長安化作一陣風在琅月閣里遊盪,琅月閣內佔地寬廣面積巨大,亭台院落錯落有致,雖在王宮內卻彷彿獨處一隅,與王宮其他地方的燭火通明相比,這裏夜幕沉沉,廊下燈光稀少。
夜深人寂寂,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國師才剛會過客,這麼快就歇下了?
耳邊忽傳來斷斷續續的琴聲,不是胡琴,是古琴的聲音。
循着琴聲長安飄蕩到一座殿前,不同於他處的沉寂,這個大殿內燈燭搖曳,卻無人值守,琴聲便是從殿中傳出。
進了大殿,琴聲愈發清晰了,“錚錚”琴聲還在繼續彈奏,長安四下環顧卻不見彈奏之人,心下奇怪,引她來的是何人?
剛要退出,就聽殿中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聲音清緩不急不徐,“本尊日裏卜得一卦,‘似是故人來’,不知是哪位故人蒞臨?還請現身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