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負義
關哲好容易抬起自己沉重的眼帘,窗外已經是艷陽高照,遠處高樓的稜角被陽光燙出了閃閃的金邊。
他感到自己渾身使不上力氣,隱約只能記得昨天和阿泰、王大麻子、馬榮濤四個人連續拼了幾場酒。
他本來就不勝酒力,超量的酒精攪亂了關哲的神經,使得如今沒有完全清醒的他,依舊頭重腳輕、天旋地轉。
他努力使得自己側過身去,才察覺到此刻正平躺在酒店豪華套房的大床上,他甚至沒有脫掉外衣,真絲床單上沾滿了自己身上的酒氣。
然後,他看到了阿泰正趴在不遠處的地毯上,臉正面頂着地面,雙肩貼地,雙手朝後攤着,屁股撅着老高,口中發出嘰里咕嚕的聲響,隱約間聽到喚着,“來啊……繼續啊……再來一杯……”
看起來,阿泰把自己灌得更醉。
聽到阿泰睡夢中還在叫嚷着喝酒的事情,關哲有些想笑,但他卻又突然隱約覺得畫風有哪裏不對,他努力使得自己振作起來,並試圖找到問題的所在。
昨天從建築工地離開后,四個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起初,馬榮濤以工作期間不能喝酒為由,試圖婉拒阿泰的邀請。
然而,阿泰硬是挽住馬榮濤的胳膊,說什麼今天工作到此為止,明天也保證不煩他,硬要拉着他也喝上兩杯。而王大麻子更是一旁拍手道好。
於是,四個人從中午喝起,一直喝到深夜,轉戰三地。土菜館換火鍋店,火鍋店換大排檔;白酒改啤酒,啤酒改黃酒。到了後半夜,就連關哲都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和阿泰回到了酒店裏。
總覺得哪哪不對啊?關哲看了看熟悉的房間,除了阿泰睡在了地毯上,也沒覺得與從前有什麼不同。
有那麼一剎那,關哲幾乎否定了自己這種擔憂的直覺,再一次進入睡眠。
然而,他腦中突然想起了什麼,把手伸進了口袋裏。那裏原本應該擺放着自己的玩家身份卡,可是,此時,口袋裏空空如也,彷彿不曾裝過任何東西。
關哲好似瞬間經歷了一次冰桶挑戰,渾身一個激靈,也不清楚是不是體內保留的酒精再次發作,氣息變得急促紊亂,心臟在胸腔里瘋狂的跳動。
身份卡呢?我的身份卡放哪裏去了?
他強自打起精神,挪着沉重的雙腳,把自己拖進了洗手間,然後脫下外衣,打開淋噴頭,讓冰冷的水自頭頂淋下,不斷地沖洗着身軀。
過了大約幾分鐘后,他的氣息才再度平穩下來,眼光也逐漸變得平和,酒精的作用在陣陣涼意下逐漸減退。
他開始回憶昨夜酒後的情形,馬榮濤和王大麻子酒量無比驚人,在他和阿泰意識模糊的時候,兩人依舊保持着冷靜和清醒。最後彷彿是馬榮濤和王大麻子一人架着一個,才把他們送到了酒店裏。
然後,馬榮濤好像是先走了。可是,自己睡着以前,王大麻子卻好像還在房間裏。
想到這一層,關哲草草擦了擦頭上和身上的洗澡水,套上短褲,尚帶着水滴就衝進了房間裏,四下尋找王大麻子的身影。
屋內根本沒有半點王大麻子的影子!
接着關哲又反覆檢查了衣服的口袋和房間裏一切可能的角落。
沒有,身份卡就彷彿蒸發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急如焚的關哲見阿泰還在地上沒心沒肺的趴着,跑到阿泰身邊,把他推轉過身來,接着拍了拍他的臉,喊道:“泰哥,出事了,醒醒,醒醒!”
“幹嘛……不是說好了……幹了這杯……再干下一杯么。”這回功夫,阿泰還活在自己的夢裏。
關哲從阿泰身後將他整個人抱住,勉強提起他的身子,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一直拖進了衛生間裏,然後打開花灑把毛巾打濕后,在阿泰的臉上猛地擰乾。
突然間被冷水澆了一頭的阿泰悠悠轉醒過來,一臉懵逼地瞧着關哲道:“幹嘛……你瘋了?”
“哥,出事了……我的身份卡不見了。”
“什麼卡?……不是吧?”這話叫阿泰一瞬間清醒了大半,他一屁股坐起來,然後抹去臉上的積水,急道:“什麼情況啊。”
“不曉得,不知道是不是丟在哪了……你快看看,你的身份卡還在不在了!”說這話的時候,關哲的聲音顫顫巍巍,顯得異常緊張。
阿泰聞聲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後臉色慘白道:“我……我的卡也不見了。”兩個人這時候都徹底清醒了。
“就算是不小心弄丟了,也不該我們兩的都丟了啊。”關哲尋思道,“有意思的是,昨晚……那個王大麻子應該也進了我們房間,可是,早上我醒來,他人已經不見了。”
“你是說?”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可阿泰依然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
“我猜,沒準是他把我們的卡給……‘拿’去了。”關哲本來想用“偷”這個字,考慮到阿泰的感受,只好委婉道。
“不會吧,他又不是《奇俠傳》的玩家,拿我們卡幹嘛?”阿泰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關哲彷彿想到了什麼,掏出自己的手機,當他翻看到裏面最新的一條短訊后,苦着臉遞到阿泰的面前道:“哥,你自己看。”
阿泰幾乎是把手機搶在手裏,只見短訊里寫着這樣一番話:
泰哥,對不起,拿了您的卡。兄弟實在是萬不得已,之前不知道怎麼搞的借了套路貸幾千塊,沒想到越滾越多,現在一起快欠了好幾萬了。我知道正常開口,您不會借我錢的,畢竟咱沒熟到那地步,尋思哥現在起飛了,幾萬塊對您而言肯定是小意思……之前您幫過我,兄弟我感激的很,求哥能不能再幫我一次,就一次,借我幾萬塊救救急。要是沒錢,那幫人不會放過我的。只要你把錢打給我,兄弟保證把卡原樣給您送回去。求別報警。
看完這段長短訊,阿泰只覺得心頭被人橫插了一刀,他照着這個短訊的號碼回撥了過去,不多時,就聽到電話那頭接通了電話。
“王大麻子——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阿泰也不等對方開口,直接朝着另一頭吼道。
“哥……我也是沒有辦法……”就聽電話那頭傳來王大麻子憋屈的聲音,又喃喃道,“就五萬塊哥,只要五萬塊就好。”
“你他喵的,老子當初怎麼想起來要管你個狗東西!”阿泰怒道,“早知道你個壞東西是這種人,叫你死在地上不就好了么。”
“哥……我知道卡對你來說很重要……就五萬塊,我保證把卡完完整整地送回你們手上。”
“喵了個咪的,將來,別叫老子逮到你。”阿泰氣得直接掛斷了電話。
“怎麼辦?”掛完電話后,阿泰又立刻後悔了,看向關哲道。
“哥,你有些急了,這個電話不該馬上就打過去。”
“那怎麼辦,萬一卡丟了,我們就什麼也沒有了,五萬塊,我們上哪弄去啊……要不……我們報警吧!”阿泰想了想,彷彿也只有報警這一個出路。
“報警沒用的。”關哲皺着眉頭道,“這卡本身不值錢,你告他偷竊還是敲詐呢,就算警察受理了案件,想從人海中找到一個居無定所的人,得有多難,萬一把他嚇跑了,想把卡找回來,就更難了。”
“完了,完了,要是找不回卡來,我們就什麼都沒了。”阿泰此刻真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我就說要你低調,低調吧,這回好了……”關哲嘆道。還不是你非要把卡從兜里拿出來顯擺么,那個王大麻子留了個心眼,曉得這卡對我們非常重要。想了想,他又道,“現在不是埋怨和責怪的時候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卡拿回來。別的都不重要。”
“真要給那小子五萬塊啊?”雖然此前,兩人靠出賣信息也賺了兩萬塊,再加上從沈南山那裏忽悠來的一萬,七七八八加起來,身上也好歹是有幾萬塊的人,可是一想到一次性就要給別人“坑”走五萬,阿泰也覺得心頭肉疼。“要不,我們找人幫忙吧。”
“找誰幫忙,這事情,怎麼好同別人說呢?”關哲看着衛生間的地磚出神,腦子裏同時轉的飛快。“天道組是肯定不能說的,只要我們不去參加遊戲,沒準還能再拖個幾天。算起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該死。阿泰此前從未想過,人可以這麼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真是識人不明,自作孽啊!
“要不,我們去找董大帥試試?”阿泰試探地問道。
“更不行,我們是全靠玩家身份和董大帥保持良好的‘友誼’關係,要是給董大帥知道這樣的事情,沒準立刻就和我們翻臉。”
“那要咋辦?真就湊五萬塊給他?”
“也不好,萬一你給了他錢,他覺得這錢來的容易,還想要更多,不給我們卡呢?”關哲道,“人可是貪的啊。”
“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有一個人,沒準可以幫我們。”阿泰拍了拍腦袋道。
“誰?”關哲怎麼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來。
“孫曉林,那個之前抓我的警察。”阿泰道,“我後來想了想,覺得其實那次他辦事還算公道,是個靠譜的人,沒準,他願意幫我們。”
“我們又不認識他,怎麼和他開口呢?”關哲搖了搖頭,覺得這個想法極不靠譜。
“我們可以去找孫常斌幫我們約他啊,上次我們不是才和他在一起吃飯么?還稱兄道弟的,我看他肯定願意替我們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