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絕斷

第89章 絕斷

望向工地的大門,此刻的徐金錢眼神里充滿了凄楚。頂着初升的太陽,他突然發覺自己蒼老了許多,心裏更多的是一種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的未知恐慌。

他回想起昨天自己躺在工地那片焦熱不安的地面上的慘狀,從十幾歲那年跑出來混工地開始,一直摸爬滾打到今天,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沒有一次把自己折騰的如此之慘。更可笑的是,一群人累成狗樣,完全不為了什麼,只是供別人遊戲取樂。

他更不會忘記其中一張躺椅上的那個男子的幾句話。

說什麼——“明天繼續”。

還說什麼——“明天要把做日結的人都給叫過來,總覺得遊戲和比賽沒有了觀眾,不夠精彩有趣。”

這哪裏是來玩遊戲的,這是存心來找我茬的吧!

如果不是徐金錢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得罪過眼前的兩人,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這個想法。當然,事實上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正確的答案。

這幫有錢的主,等老子有錢了,也反過來折騰折騰你們。

雖然心裏這麼盤算着,但徐金錢對自己並沒有多少自信。一想到他和沈南山之間的差距,又想到沈南山在兩位公子的面前畢恭畢敬的樣子,他也明白自己很難有鯉魚翻身的那一天。

昨天夜裏,當徐金錢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裏時,他便埋頭撲倒在了床上,絲毫也不想動彈。

他那個身寬體胖的媳婦還從來沒有見過徐金錢這個樣子,誤以為他去了哪裏逍遙快活,害得他明明累得不行了,還要同媳婦解釋了半天,甚至是打了幾個工友的電話,才能勉強說服母老虎相信。

“徐……徐哥,那兩人,不會今天……真的還會來吧。”身後傳來一個老夥計悲戚戚的問話聲。

聽到這問話,徐金錢只覺得渾身的肌肉一緊,他比誰都不希望再瞧見那兩個人,若不是一直以來南山建設手底下的工程都特別好做,他早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徐哥,我……我昨天胳臂疼的還沒有恢復……能不能今天先……先請個假啊。”

“徐哥,俺屁股有些痛。”

“徐哥,我肚子不大舒服,可能是早上吃了不幹凈的東西……”

身後又是一連串的問話。

徐金錢不得不回過頭,惡狠狠地看向眾人道:“一個個的都別指望跑,吃香喝辣的你們誰都會,共患難就不行了么?誰今天要是跑了,往後就別跟在我後面混了。”

徐金錢一向護短,雖然對臨時招攬的那些日結工尖酸刻薄,可對常年跟着他的那幾個老夥計,卻寬鬆大度的很。

這些年來,這幫老夥計混吃混喝也是安分慣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心裏都明白,“好日子”從何而來,對徐老大的話,絲毫不敢反駁和違背。

等了不多時,兩輛車再次駛進了工地大門。

沈南山一車照舊拉着張麗婭和昨天的兩位女員工。昨天三位女士的“啦啦隊”角色扮演的很好,也叫沈南山相當的滿意。

張麗婭從頭到尾心裏都不樂意,只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發作。瞧見沈南山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還往外砸了5000塊,她那點小心思就怎麼也停不下來,越看兩個“公子哥”越不順眼。

阿泰和關哲自然不曉得眾人的心思,也懶得去了解。兩人從車上跑出來,在陽光下還十分“囂張”地各自伸了個懶腰。和阿泰呆久了,關哲也突然發現自己越來越會裝逼了。

沈南山瞧了瞧工地里忙得熱火朝天的景象,知道徐金錢完全照着吩咐,沒有支走工人。貌似今天的工人還比往常要多出一倍,他更覺得這個徐金錢懂得安排,是個很活絡的手下,一臉掩飾不住的歡喜。

“今天人倒是挺多啊!”關哲瞧着工地上忙碌的人群,與昨天的冷冷清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錯,不錯。”阿泰也裝出一副滿意的表情道,“可以叫大家停下手裏活了,遊戲開始后,得有些觀眾,是吧。”

說完話,阿泰也顧不上是否有人反對,走到了昨天的躺椅上再度躺好,又朝着徐金錢招了招手道:“再給我開兩瓶紅酒……嗯,還是先開一瓶好了……開早了會影響酒味。”

徐金錢極力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衝動,面上仍不動聲色,他身後那幾個老小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也極力控制着慍怒。

“那個……泰公子。”徐金錢將紅酒和酒杯遞到阿泰手裏時,忍不住問道,“你看今天咱又請了這許多人,是不是遊戲可以換一幫人陪你玩啊?”

“那怎麼行?”阿泰想也未想,便拒絕道,“我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明明說好了,今天請的人是要來當觀眾的嘛。不過……考慮到你們也確實辛苦,今天我們可以換一個花樣。”

“哦,泰哥想到什麼新的樂子?”沈南山也生出了興趣。

“我可是昨晚想了一夜啊!”阿泰一本正經海吹道,“我們今天玩蒙面搬磚遊戲,昨天比的是速度,今天我們不比速度,比質量。”

“哦,那要怎麼玩?”

“很簡單,我們把這兩個畫線的區域看作是初始方格和目標方格。”阿泰指了指那兩個方格道,“我們叫他們都蒙上眼睛,然後發號指令,讓他們在規定的時間內把磚頭從一頭移到另一頭。哪一個能把最多的磚頭從初始移到目標方格,哪一個就算贏……還是比5000塊,沈總看怎麼樣?”

“聽起來挺有意思,不過,若是目標方格里都沒有磚頭,或者數量一致,那要怎麼比?”

“那就看誰的磚頭最多靠近目標方格啊。”

“我懂了,聽起來很容易。”

“遊戲嘛,沒必要搞那麼複雜,不過要先說好,一方指揮的時候,其餘人不可以搗亂,指揮不可以叫出任何人的名字,怎麼樣,還要不要補充啊?”

沈南山略作思考,笑道:“行,那就邊玩別摸索唄。要不,還和昨天一樣,泰哥第一個,我第二個,關公子第三個?”

“我沒問題啊,畢竟規則是我定的嘛。”

“我肯定也沒問題。”關哲點了點頭道。

徐金錢卻心生出一種錯覺,彷彿整個世界突然間變得黑沉沉的,從頭頂重重地壓下來,叫他喘不過氣。

該死的,說什麼考慮到我們比較辛苦,換個花樣。

矇著眼搬磚,這不是比昨天更折騰人么。徐金錢的腦子裏此刻電閃雷鳴。完了,註定又是悲催的一天。

……

與此同時,遠在世界的西方,有汽車之城之稱的——沃爾夫斯堡,在一處精緻的花園式洋房裏,一身黑色道袍的鶴歸蒼正襟危坐在客廳的西餐桌前,他滿頭的銀髮和滿面的銀須蓄得老長,鬍鬚順直的垂到胸前,長發在頭頂上方盤成一個髻子,上面插着一根白玉簪子。

這張十人超長西餐桌前圍坐的眾人,均是來自各地的天道組長,鶴長老加上九人,使得面前的西餐桌座無虛席。

而之前給幾位天道組長當過嚮導的毛東軍,帶着對決斷堂的好奇之心,也尾隨眾人來到了聚集點。此刻的他,則悠閑地靜立在客廳的一角,端詳着牆壁上懸挂的馴鹿頭標本。

“各位,由於一些大家已知的問題,本次的決斷將由我親自主持。”鶴歸蒼的聲音不大,但中氣十足,渾厚而略帶沙啞的嗓音回蕩在廳前。

“正式的決斷,將在明天進行,而在此之前,我想和大家講一些可能無關緊要的話。”鶴歸蒼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由於涉及到協會與決斷堂的規矩,沒有人會不禮貌地在此刻打斷他的話語,包括毛東軍在內的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聽着講話,甚至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

“我需要你們知道,經過艱苦的訓練,你們都成為了協會的佼佼者。但——你們的強大並不意味着可以脫離團隊。如果沒有了協會旗下的基金會為你們撐腰作保,所謂的決斷,即使再精準、再強大,也無法一次性突破億元的收益。”

“多年來,決斷堂給予了你們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培養和鍛煉你們,甚至把收益最大限度的分紅給各位。我不說感恩圖報,至少也不應該背叛吧……我想說什麼,你們應該都很清楚。姬雲揚——作為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背叛協會,讓我無比心疼。更讓我心疼的是,他也讓我背負了責任,教徒無方的責任。”

“今天,難得藉此機會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我願意向在座的各位承認我的錯誤,也正如同我此前在長老會上承認的那樣。我更希望你們始終明白,只有擁有強大的團隊,強大的個體才能夠綻放更大的光熱。”

“自私自利的那種人,必然是會被這個時代所拋棄的。”

“然後,還要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這次邀請我們前來決斷的這家汽車公司,是世界首屈一指的跨國公司,你們將要為這家公司,未來十年的戰略性分析提供決斷,協會旗下的基金會,也將會為此賭上十億的承諾。”

“我對你們充滿信心,這筆生意,至少會有五億進賬,但是……我想說句不該說的話,這是姬雲揚從前的決斷之前絕對不會對你們說的,或許這會影響你們的判斷,甚至會使得五億進賬縮水,不過,我還是想要強調這一點。”

“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的決斷,要在確保這家汽車公司未來十年利潤的同時,還要兼顧我們國家的利益,絕不能使得國內的汽車產業受到影響,要兼顧我們市場的佔有率。我知道這會很難,經過和你們同樣冷酷磨鍊的姬雲揚,不會對此有什麼想法,但我還會有這種想法……這或許便是此次決斷,與以往任何一次決斷的不同之處。”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有沒有人有問題?”鶴歸蒼一臉嚴肅,但眼睛裏卻有着些許期待。

“長老。”一位穿着白襯衫打着紅領結的男子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此人鬆軟捲曲的齊耳長發和臉上修剪整齊的O型鬍鬚叫人印象深刻。

“第七組的白王么,你有什麼問題?”

“《天道論》中明確提到,要拋開一切主觀意志,才能精準把握天道的規則,您現在又要我們帶着主觀去參與分析決斷,這不是有違所學么?”

“所以,我提醒你們,這是一次不同於以往的決斷,協會為你們賭上了十億。放心,這不是我單方面的決定。”

說話間,鶴歸蒼取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了裏面的一則視頻,就見手機的視頻中,隱約可見一群人的身影,正中一個身影發出聲音道:“本次決斷交由鶴歸蒼長老全權負責,他的意志,代表了協會的意志,請遵照執行。”

“還有什麼疑問么?”鶴長老再次瞧向眾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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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論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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