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接洽
在毛東軍的眼裏,喜歡德國的原因,是它獨特的藝術氛圍,在這裏,擁有着堪稱世界頂級的音樂和藝術學院。
三年前,作為協會養生堂一員的毛東軍,和自己的恩師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衝突,放棄了自己在國內所謂的——資深健康導師的工作,孤身一人來到德國,在柏林開了一家樂器行。
這些年,養生堂一直在發展着自己的產業,從各類養生功的培訓班,到打着中醫調理、綠色健康等噱頭的養生會所,甚至是美容護理的SPA中心和整形整容的專業機構等等,養生堂把生意朝向各方拓展,已經成為了佔據該領域一席之地的一條商業巨龍。
但是毛東軍內心卻很不喜歡這種變化。
漲潮一般的泛濫模式,必然代表着不精不專。
以養生功的培訓班為例,原本導師都是由養生堂的成員擔任,每位導師一年也就帶十幾位學生,後來辦分部、開分校、擴大招生規模后,許多新來的學生,都只是由從前導師帶出來的那些徒弟教導,而拿來教學的所謂養生功法,更是短期見效的用來忽悠常人的東西。
毛東軍曾經問過恩師,這麼做的意義何在,某種程度而言,這不是在騙人么?
但恩師卻對他說,目前的現狀都是由市場決定的,不是養生堂要搞“坑蒙拐騙”,而是那些顧客都是“葉公好龍”。
他還記得恩師當時對他講,那些積年累月才能讓人們稍有收穫的養生功,根本就不適合現階段人們的需要,如今已經是“短平快”的時代了,人們學學養生功,無非是為了在生活的壓力面前,尋求一些自我安慰,找尋一種快速使得內心安逸的手段罷了。
這個年頭,誰還在乎你的養生功究竟有沒有效果啊?他們在乎的是自我感覺是否良好罷了。
再說那些養生會所,那都是為了幫助人們解決問題而存在的。而最好的養生是什麼?是讓人沒有問題!
可是假使顧客們都沒有問題了,那我們靠什麼盈利?我們只能採取短期見效的手段,這次解決了,過些陣子問題還會回來,才好使得客人們一次次體會到效果的真實,並反覆前來消費。
那些客戶只會認為你的手段有效、有用、神奇,對你感恩已報。而如果你用心一次性解決了他們的問題,他們也不會先知先覺地認為你在這些問題上,有着多大的功勞。
但,儘管恩師給予了這一切看似合理的解釋,毛東軍依舊無法從內心接受這一切。這也是他和恩師發生衝突的原因,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尊重自己的老師,相反,即使是理念不合,他也依然恪守老師的許多教誨。
畢竟,老師教我的都是實際有用的道理。市場決定了商業化發展的模式。在毛東軍的心裏,他知道商人這麼做全然沒有錯,可是他不會忘記,二十多年前,一幫真正的養生愛好者們,相聚在一起的時光,以及追求信仰的自由與快樂。
如今,那種快樂已然不在。所以,他才會放棄多年來在領域內的成就,從事了完全偏離自己專長的行當。
每天早晨起來,喝一杯濃香的咖啡,彈彈結他,或者是打開店裏的音響,聽一聽交響樂,這,便是毛東軍如今全新的生活。
一天前,他接到了協會的一則消息,決斷堂接了一筆大生意,將要前來德國的沃爾夫斯堡,希望遠在海外的成員能夠自願前往接洽。
那座汽車之城距離同在德國北部的柏林並不算遠,雖然國內尚未開通直達柏林的航班,但決斷堂的成員可以選擇在法蘭克福轉機先到柏林,再轉往目的地。
能有幸給遠道而來的協會成員當一回導遊,對毛東軍而言,是一件十分快樂的事情,他將接洽事宜,認真仔細地填寫在了協會的專網上,有精心製作了一張電子的接洽邀請函。
協會的各個堂口之間事實上交際無多,對於養生堂而言,決斷堂亦是個神秘的存在。它並不像養生堂那樣,經營着市場化的業務,毛東軍聽聞,每年決斷堂僅給一些商業巨頭提供幾次戰略性分析,而每次的收益均以億元計算。
關於這個問題,毛東軍也曾與協會的其他成員交流過。相比養生堂,決斷堂的人數要少得多,他不明白,為何一個小小的決斷堂,所謂的“戰略性分析”就能抵過養生堂一群人乃至一整片市場才能創造的利潤。
恩師曾對他說,許多商業巨頭,一年單單是廣告費支出,就能高達十幾億,這些錢如果花錯了方向,可能成效寥寥,而面對空前迅猛的時代變革,滯后的、錯誤的商業決策,甚至可能讓一個商業帝國瞬間消亡。
正確的投資和發展方向,才是錢生錢至關重要的學問。
因此,用10%的錢來正確決定剩下的90%如何使用,是極其明智的做法。這可以在保證90%投資生效的同時,爭取未來更加長久的利潤。
為什麼那些商業巨頭,不自己給自己做決策呢?按理說,沒有人比那些商業巨頭自己,更了解自己,他們應該更適合自我剖析,做出決定。他記得自己曾問過恩師這樣的問題。
恩師只是笑着對他說,正因為太了解自己,也正因為利益與關聯緊密,所以人們反而才會自以為是的做出錯誤的決定,才會因為利益掛鈎,而擔憂、衝動、無所適從、盲目進取,無法正確的決策和把控方向。
有時候,人們需要的是一雙置身事外而又能夠“動曉天機的慧眼”,當然,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據說,為了擁有這種“動曉天機的慧眼”,決斷堂的那些人,經受過極其艱苦和複雜的訓練。具體訓練的內容是什麼,毛東軍不得而知,但一直以來,他都有興趣去會一會那些決斷堂的人。
此番,不僅聽聞有九名決斷堂的資深會員前來,更有協會主管決斷堂事務的長老鶴歸蒼親自帶隊。得到消息后,幾乎未加考慮,毛東軍就同店員告了長假,其人早早守候在了柏林機場的外圍。
他等到的第一個人,是自稱第六天道組的來自深水市的楓君子。
一直以來,楓君子都有着當斷則斷、當行則行的行事風格。接到協會通知后,他簡單處理了一下手上的事務,乘上了廣州前往法蘭克福的航班。本來,他計劃租一輛車直接前往沃爾夫斯堡,但下機后,他在協會專網上瞧見了一位成員發出的接洽邀請函。
他被這張製作精良的電子邀請函上的背景圖片所深深吸引——那是由許多交響樂器堆砌而成的樂器之塔,塔上立着一個僅有一隻眼睛的小人,手裏還高舉着一把小提琴。
藝術之都柏林啊!既然來了德國,為何不去看看呢。楓君子想了想,決定改變自己的既定行程,轉而登上了前往柏林的班機。
毛東軍在一個小時前收到了一封回函,上面給出了班機號和航班時刻表。算一下,對方的航班應該差不多到了機場,他等在接機口,當提示指定航班的乘客抵達時,舉起了印有協會LOGO的標牌。
十六片葉子和“S”曲線構成的LOGO非常具有辨識性,只要是協會的成員,即使相隔甚遠,依舊可以從眾多的手牌中一眼窺見。
當來人走到毛東軍的眼前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來客。這人隨意套着一身純黑的古風長衫,長發略顯花白,濃密的眉毛襯着一對閃閃發亮的眼睛。
“你好,我是決斷堂第六天道組的楓君子。”來人面無表情甚至有些神情冷峻,但他很有紳士風度的彎腰行禮,並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養生堂的毛東軍。”見到來人主動示好,毛東軍也忙遞出右手,和對方緊緊握在了一起。對方的話語神情中看不出一絲波瀾,但他的手卻是熱的。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熱,毛東軍又道,“若是不着急,就由我帶您去參觀參觀這座城市。”
……
徘徊在三河人力市場的門口,孫曉林心裏異常煩躁不安。
這幾天,他完全失去了關哲和阿泰的消息。
按理說,沒有任何理由使得他繼續關注這兩個人的事情,可是他實在無法掃平心中的疑慮。
兩個三河大神,涉及一起打架鬥毆,卻能出人意料的脫身事外。而且,對方彷彿毫無理由地在背後幫助他們,最重要的是,對方付出的代價與阿泰三天的拘留期極不對等。
他絕不相信這些付出源自什麼友情和親情。但究竟是為了什麼,他也很想從兩人身上找到答案。
可是,自從自己那天在三河市場見到遙文送兩人下車后,這兩人就彷彿從三河的世界裏徹底的消失了。一連幾天,他都沒有再查找到他們的任何消息。整個三河市場,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難道說是我窺見了他們什麼秘密,使得他們刻意躲藏了身形?
孫曉林並非閑得無所事事,事實上,這些天他忙得不可開交,就在剛剛,來三河人力市場之前,他還查閱了幾十個監控探頭的信息,只為了幫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找尋一隻走失的寵物狗。
此番經過三河市場,他也是藉著共事,順路打聽打聽。
然而,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依舊無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了集貿市場和孫常斌,於是給孫常斌撥去了電話。
“喂,常斌么?對……是我,孫曉林。這幾天你有見到上次打掉你門牙的那兩小子么……什麼?你還請他們吃飯……有車接送?能有這事情么?”
聽着電話那頭孫常斌講述了不久前與阿泰、關哲兩人的會面,按捺這滿心的疑惑,聽完孫常斌的講述,放下電話后,孫曉林的臉色更加古怪。
看樣子,這兩小子已經徹底改頭換面了啊。孫曉林想,可是,如今這兩小子,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