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沒到晚上,岳鍾琪和張廣泗就來了,身邊還帶了個傷殘人事。
岳鍾琪一看到弘晝便開口贊道:“阿晝昨晚可是神勇啊!外面的將士們可是議論的勁起啊!”
“謬讚了!”弘晝一陣苦笑,無力的舉起手指了指邊上的破凳,示意他們坐下,順帶歪着頭,打量起岳鍾琪身後的人,皮膚黝黑,臉上纏着繃帶,左耳那裏滲血,打濕了白布。
弘晝開口向那人問到:“這位仁兄便是澤旺?你和阿扣的事情本王簡單的聽說了,那日她私會訥親,本王本有機會替你拿下她的,可惜她運氣好,讓她跑了。”弘晝將私會兩個字咬得很重,他聽聞阿扣本是莎羅奔許配給澤旺的。
“沒關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澤旺摸了摸耳朵,臉上表情猙獰,不知是傷口疼的厲害還是心中有氣。
弘晝看了看便不動聲色,“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本王都會兌現,本王可不是那種笑裏藏刀的卑劣之徒!好了,到了這裏我們便是一家人,你需要什麼儘管開口,只要在本王能力之內,本王都會滿足你!”
澤旺很客氣的抱拳,“謝過王爺,除了莎羅奔的人頭,還有阿扣那個賤女人,我什麼都不要!”
弘晝點點頭,這會兒他已經緩過來了,背後的那道口子也沒那麼疼了,畢竟只是破了皮,這運氣算是爆棚的,換是旁人這麼沖,邊上沒人跟着,早去見閻王了。弘晝站起身,走到澤旺的跟前,慢聲說:“本王需要莎羅奔每個營寨的分佈!越詳細越好!”
澤旺趴在地圖上仔細的瞧着,抬起手在那上面比劃,弘晝則是站在他邊上,端着粥碗,仔細的看着澤旺在地圖上標記。
另一邊的張廣泗賊眉鼠眼的靠近岳鍾琪,原本一張充滿殺氣的臉,現在除了猥瑣一無是處,“岳大人,這奏摺怎麼寫啊?”
岳鍾琪聽完眉頭一皺,一臉嫌棄,“你寫你的,我報我的,各陳各的!”岳鍾琪看他一臉豬肝樣,打趣他,“怎麼不敢寫了,寫好了,會被挨罵,寫不好,更會被罵,現在是不是騎虎難下啊?”
“岳大人,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啊!您看當初舉薦下官的是首輔大人,下官也是被趕鴨子上架。雖說那敗筆不是訥親一人的過,但是下官現在不也是將功補過了么?”說完,臉上堆起一臉肉。
“你的功在哪?”岳鍾琪眯着眼看着張廣泗,“老夫倒是很想知道此時太傅心中作何感想,那日張首輔舉薦你,怕他料到會有今天的局面。你們自以為是個美差,卻不知着了別人的道。“
“那現在怎麼辦?“張廣泗急躁了,雖然弘晝答應過他,保他周全,但是他心中還是很忐忑,主要是有訥親那頭豬,他是皇帝的人,現在他的問題最嚴重,乾隆皇帝不可能把所有的罪都推到訥親頭上,那是打乾隆他自己的臉,所以張廣泗被判定的罪過一定會高過訥親。
“怎麼辦?你自己說了,將功補過。眼下,平定了金川,和親王再替你於皇上跟前美言幾句,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岳鍾琪瞄了他一眼,回過頭不再看他。岳鍾琪在寫奏呈,剛來不過四天,首戰告捷,他是四川提督,從一品的官,這戰事的始末他是要向皇帝詳細奏明的,包括接下來大體的作戰計劃。
張廣泗見岳鍾琪不理他,沒辦法,不好硬賴在這裏,畢竟岳鍾琪的官比他還要大上半級,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頭土臉的下去了,至於他自己的奏呈,那就只能靠自己發揮了。
戰報一共三份,弘晝的、張廣泗、岳鍾琪三人各一份,蠟封好,便交由身邊的禁軍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戰報到達京城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情了,弘晝沒有再發動大部隊進攻,而是就地整頓,身上的傷本來就不重,好的也快。他拉着岳鍾琪重新制定作戰的計劃,按照澤旺透露的內容看,前面的土堡不足二十個,營寨共有五個,規模沒有這兩個大,但是人手肯定已經增加了,正面強攻的話,需要大量的火器作為支援,那麼土炮以及臼炮的數量就越多越好了。另外,已經接近年底了,攻下康八達的時間要壓縮在十天的時間內,也就是說,接下來的戰鬥會更加的慘烈。
三份戰報整齊的放在乾隆的面前,一封都沒有拆,原本會先有軍機處拆開閱覽一遍,再交到乾隆皇帝的手裏。但是這次的經略是和親王,南三所的人不敢動,因為他們不敢看。於是才出現了三份戰報完整的呈現在乾隆書桌上的一幕。
乾隆看了看養心殿裏留下的人,一個鄂爾泰,一個張廷玉,一個來保,一個富察傅恆,今天是傅恆輪值,所以他是碰巧在那裏。
乾隆也害怕,他心裏也沒底,拿起第一份,那是岳鍾琪的,這個老臣乾隆沒有印象,主要是另外兩個人的他不敢看。乾隆拿起岳鍾琪的奏呈,沒看底下站着的人,只是瞟了眼傅恆,那貨現在也很急。乾隆不動聲色的吸了口氣,打開信箋一看,瞬間瞪大了眼睛,這一幕傅恆看在眼裏,不禁咯噔了下,完了,當初就說你不行,你非犟。
下面站着的人更急,鄂爾泰的後背都已經濕了,他額頭上全是汗,一張老臉有些發白。張廣泗是保不住了,算了當初薦舉他的人又不是自己,他瞥了眼張廷玉,恰好碰見張廷玉也在瞧他,便瞪了張廷玉一眼,臉色鐵青,眼神里透着的意思很明顯,山不轉水轉,咱么走着瞧。
張廷玉的臉也好不到哪裏去,臉憋得通紅,耳根子都紅了,他回瞪了眼鄂爾泰,你特么的是豬啊,小皇帝把我也綁在這裏,這說明待會兒,這小皇帝不止要拿你開刀,還得拿我當下酒菜。
縱觀全場,也就只有來保毫無表情的站在那裏,他瞟了眼張廷玉和鄂爾泰,搖了搖頭,算了,把他兩一起煮了吧,滿漢全席。
沒過一會兒,乾隆皇帝慢慢的放下了信箋,剛放下,他又迅速的拿起來,再看一遍,沒有看錯,這才把信箋放在了桌子上。傅恆伸着脖子奈何看不見信上面寫的是什麼。
乾隆抬起頭,先是沉着臉看着鄂爾泰和張廷玉,而後嘴角抽動,抬起帶着翠玉扳指的右手,使勁摸了摸臉,咳嗽了聲,開始點名:“張廷玉。“
“臣在!“張廷玉心中小鹿直撞,回答完了,還不忘瞄一眼鄂爾泰,心裏尋思着,他倒是成作料了,我怎麼就成主菜了。
“張廣泗是你推薦的吧!“乾隆很乾脆,我準備動手了,來吧,清蒸還是紅燒啊?
“啟奏皇上,是微臣舉薦的,但微臣未曾想到這張廣泗有這般不作為,更是這般混賬。“張廷玉邊說便瞟鄂爾泰,”當初臣也是考慮到他曾隨鄂爾泰大人南征北戰,屢立戰功,才推薦的他,誰知他外強中乾,不堪重用。“
“不堪重用?“乾隆嘴角抽動了下,顯然是想笑,硬憋着的,”那你覺得誰堪重用啊?“
“好在有和親王與尚書大人在~~“張廷玉還沒說完,乾隆就打斷了他。
一本奏摺朝着張廷玉的腦袋就飛了過來,他不提兵部尚書訥親還好,一提乾隆就來氣,你這是在打我的臉啊!訥親犯了什麼事岳鍾琪沒有細寫,只是說了首戰告捷,張廣泗有功,至於訥親待罪,已命人押解回京。
這張廣泗有功,反而自己的人卻有罪,雖是勝了,但是肚子了卻是窩火。
乾隆皇帝看向張廷玉,“你推薦的時候,是否也曾看到了今天的這一幕?“
張廷玉聽完撲通一聲跪下了,不情願,但是這個時候的軟必須得服,“臣從未想過,既然是鄂爾泰大人帶出來的人,臣想自熱不會看錯!“很聰明,這個鍋是鄂爾泰的,我不背。
“鄂爾泰!“乾隆看向鄂爾泰,並字正腔圓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臣有罪!望皇上贖罪!“鄂爾泰有些虛弱,年紀也大了,再過個幾年,退休了多好,死了還能配享太廟,全怪張廷玉這個老狐狸。
“你有什麼罪?岳鍾琪的信上寫了,首戰告捷,破敵寨三處,斬首兩千三百餘人。和親王身先士卒,我軍士氣大振。你何罪之有啊?“乾隆就是不提張廣泗。
“這~~“鄂爾泰沒話說了,你說你這不早說,搞得老夫子一驚一乍的。
倒是邊上的傅恆開心的不得了,心中的愉悅全表露在臉上,果然,弘晝我們三個人中腦子最好是的就是你,沒讓哥們失望,等他回來,得狠狠地敲他一頓。
“這?那是因為張廣泗的無能!才讓和親王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以至於受了傷!“乾隆皇帝怒火中燒。
得了,您老早說,我鄂爾泰今天就跪在這裏不起來了,你說要咋地吧,只要能讓我安安靜靜的退休,死了以後還能享個太廟,怎麼都成,至於張廷玉,您就把他跟我一起燉了吧。
傅恆原本開心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他咽了口唾沫,感覺自個兒媳婦生孩子都沒這麼心驚肉跳。
“張廷玉,你說呢?你說朕該怎麼處置張廣泗啊?“乾隆笑了,笑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