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折磨已經開始
()在她甩頭的當兒,我看見了她的側臉。確切地說,我不該叫她女生,她的眼睛裏有超出我這個年齡的成熟,她應該大我不止三歲。那個時候,把一個異性稱作女人對我來說還是件抵觸的事。不僅僅是年齡的問題,在一個“男生”的眼裏,“女人”這個稱謂里攙兌了天然的傾慕――尤其漂亮女人――是帶着一點點臣服和膜拜的。
我目送這個漂亮女人慢悠悠地打了一份燒麥,又安靜地離開食堂。我始終沒看見她的正臉。她微微歪着頭,如瀑黑髮從臉頰一側瀉下,把我的視線阻隔得嚴嚴實實。
柳橙用筷子敲了敲我的餐盤:“看半天了,怎麼,喜歡這女人?”
我撇了撇嘴:“你要是裹一毛巾被在食堂里招搖過市弄得跟行為藝術似的,我也一樣看你。”
“喂,別口不對心好不好?咱們一起吃了兩個學期的飯,招搖的女生多了,從沒見你正眼瞧過誰。”
我咽了一大勺白米飯,含糊不清地問柳橙:“這女的,哪個系的?看樣子像個研究生嘛。”
“何止……”柳橙笑了,“人家是老師。”
“啊?”
費了半天勁,柳橙才跟我解釋明白,這個叫夏婕的女人非但是個研究生,還是老師,非但是老師,還恰恰是柳橙她們班的英語老師。
雖說我和柳橙同一個班,可大一入學那會兒進行了一次英語摸底考試。按照成績,把一個班的同學分成三個級別去上這門“大學英語”。當年我發揮失常,被分進了A班,而柳橙發揮超常,被分進了難度最高的C班。這個夏婕,就是這學期剛剛轉來的大學英語C班老師。
我對夏婕的興趣驟減了大半。
柳橙偷笑,不依不饒地說:“喜歡就說喜歡,誰說男學生就不許愛上女老師?”
我搖頭,我不喜歡她。
我連個着裝正常的女同學都沒喜歡過,喜歡個披床單的英語老師做什麼。
恕我幼稚。我真的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種累積的過程。從那天起我發生了一系列微妙的變化。我開始喜歡上大學英語這門課,我開始後悔為什麼摸底考試那天會發揮失常,我踢完球會將汗流水的頭髮洗得乾乾淨淨,我出門前會把舊皮鞋打理得油光可鑒……上鋪的搖曳依舊在晚上進行,依舊會在顛鸞倒鳳的酣處震落灰塵。我睜着眼,透過嗆人的灰霧,看見了那縷滴着水的頭髮。她身上有好聞的體香,她臉上有未退的潮紅,她近乎野蠻地一頭撞進我的大腦皮層里,她叫夏婕,大我6歲,是個老師……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荒唐到愛上一個連面目都沒看清的女人。但不可否認,折磨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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