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姨
“什麼！”
“你……退賽了？！”
“還是以曦玄工作室的名義？？”
帝都著名的娛樂角，位於其間的一棟寫字樓高層辦公室里，傳出一聲驚呼，但緊接着又被壓了下去，只是聲音里猶自帶着訝然不解。
望着坐在辦公桌對面險些沒跳起來的自家小姨，想着外界人口一句的“氣質高冷，宛若冰霜”，餘生好笑之餘，再次頷首表示肯定。
接手了林放的餘生，自然也接受了林放的所有記憶與情感，他是餘生不假，但同時也加上了一個前綴：“林放的”。
“等等，小放，我現在有點昏頭，你讓我捋捋。”
頗為失態的扶額按了按太陽穴，楚曦月端起桌上的咖啡猛灌了大口，然後……
“小放，快！快給我弄杯水來，甜齁了！！”
“哈哈哈哈哈……”
瞧着楚曦月越發失控，餘生沒有依言起身端水，反而放聲大笑起來。
無論是誰的餘生，能活着，能交流，能被看到……
這樣的感覺，真好。
“小放！是你做的對不對？都17歲的人了，能不能沉穩點？還要進娛樂圈呢，娛樂圈裏有誰性子這麼跳？”
瞧見餘生大笑，楚曦月瞪了他一眼，生氣斥道。
曦玄工作室里每個人都知道，她們老闆楚曦月很喜歡喝咖啡，但和一般喜歡在咖啡里加上甜甜味道的小女生不同，她們老闆只喜歡苦咖啡，而且是越苦越好。
敢在楚曦月的咖啡里加糖，天下也就林放這獨一份了。
“可你是我的小姨啊，略略略——”
極其幼稚地扮了個鬼臉，一溜煙，餘生閃出了辦公室。
楚曦月比楚曦蘭小13歲，是楚老爺子的老來女，在林放出生前一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後來林放出生時，楚曦月已經12歲了，不存在幼稚的爭寵，相反，由於楚曦蘭的工作很忙，她雖然小小年紀，卻自居長輩，常常自發奮勇要來照顧小林放。
為此，楚老爺子在世時常常打趣她：
要我看，小放更像是咱們小曦月的娃子喲！
不過相比於自居長輩的楚曦月，林放年紀稍微大了些，性子就跳了，對楚曦月別說對長輩的尊重，在私底下，各種惡作劇那是層出不窮，常常笑得全家人前俯後仰、樂不可支。
只是，這樣的樂子……
在兩年前，林玄和楚曦蘭因意外去世后，就從林家銷聲匿跡了，楚曦月也再沒被林放捉弄過。
辦公室里，
楚曦月對着垃圾桶呸呸了幾下，莫名，眼眶裏就多了幾分濕潤。
辦公室外，
餘生在內部休息室等着飲水機的熱水燈亮起，慢慢回顧起原來命運線里的林放。
林放臨死前的遺憾，說起來有很多，可那大多是有關於他自己的，在關於其他人的部分里，他最感到遺憾和愧疚的，就是楚曦月。
其一，是因他這爛攤子，敗壞了曦玄工作室這個由他父母小姨三人共同建築起來的基業；
其二，是耽誤了楚曦月和謝大哥的婚事；
其三，則是他自己。
自從父母出事後，林放便和小姨疏遠了，而究其源頭，不過是狐朋狗友的一句“沒了你爹媽，不是還有你小姨嘛？”
當時的林放把人痛揍了一頓，後來就和楚曦月漸漸疏遠起來。
他不肯讓別人取代父母的位置，連提都不行，但他更不能原諒的，是他自己內心同樣也有着一絲慶幸：
至少還有小姨。
這樣的念頭，讓他覺得自己很不孝，很卑劣，所以他更是拼了命地想在娛樂圈證明自己，證明他無愧於林玄和楚曦蘭的兒子。
可年幼的他哪裏知道呢？
父母雙親驟然離世，身邊還能有至親陪伴，本就是種幸運。還何況，這至親同樣是與他朝夕相處了十五年？
在脆弱時尋找心靈港灣，本就人之常情。
“嘀！”
100℃的液晶顯示屏上終於亮起了綠燈，飲水機解鎖，餘生熟練地拿杯子分別接了冷熱水控溫，而後慢悠悠踱着步子進了自家小姨的辦公室。
“我剛剛想過了——”
自然地接過餘生遞過來的溫水，就像中間空白的兩年不曾有過一樣，楚曦月端起了她沉穩幹練的職業氣場，冷靜道：
“你退出來也好，這種選秀背地裏烏煙瘴氣一片，你有曦玄工作室做背書，根本不需要在這種地方惹一身腥，回頭給你安排幾個電視劇先刷刷臉，咱們憑作品說話。”
頓了頓，楚曦月轉而又道：
“不過，視頻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見面了，你別想再藏掖着。”
楚曦月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和早先與林放生氣時的小女兒態截然不同。
作為親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林放的實力，雖然還沒有掌握多麼高深的唱歌技巧，但林放的底子是不錯的，有林玄的基因在，嗓音條件更別具一格，壓根就不可能出現視頻裏面的“車禍現場”，否則她頭一個就不會讓林放加入這節目，她比任何人都更怕林放受傷害。
但，視頻里的聲音又切切實實是林放的，這就顯得更加荒謬和難堪。
事發時，楚曦月第一時間打電話詢問林放，不過，尚不是餘生的林放對楚曦月仍舊唯恐避之不及，一心想憑自己的力量抗下來，自然是支支吾吾地什麼都不肯說了。
“我喝酒了。”
餘生以林放的身份回答道，這是原來命運線中林放欠了楚曦月一輩子的答案，荒謬又真實的答案。
“林放！”
聞言，楚曦月當即柳眉倒豎，拍案而起，厲聲斥道：
“你還未成年！！”
“你自己知不知道！！！”
她白皙勝雪的臉頰上浮現了一絲怒容。
或許是性別之間的差異，也或許是兩年間的疏遠，在姐姐和姐夫意外去世後背負起林放監護人職責的楚曦月，這兩年裏變得愈發嚴肅，深怕一不留神讓林放行差踏錯走上歪路。
事實上，有幾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當真滴酒不沾？
何況，林放還是個大男生？
堵不如疏的道理，楚曦月或許懂也或許不懂，但她是萬萬不敢開了那道閘口的。
“你不覺得，與其探討已經發生的既定事件，不如先來聊聊我為什麼會喝酒嗎？”
抬頭看着拍案而起的楚曦月，餘生輕輕挑了挑眉，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