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杜甫和高適對李邕的做法不知情，對李邕自然欽佩有加。前者若是知情，李白覺得杜甫會和自己一樣，杜甫就是一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而高適，李白相信這個人要是知道了，也會為了前程去結交李邕。

李白並未跟着幾人去拜訪李邕，而是在北海遊歷，李白想着去找找當初和張翠翠來到這裏時，認識的那位老闆娘，越夫人。

李白按照記憶去了那一家旅舍，去發現那一家旅舍早就關了門，似乎已經多年未開了。李白向鄰居打聽：“旁邊這旅舍的老闆娘去哪裏了？”

“你說越夫人啊，越夫人走啦！”那人道，“一年前剛走了。”

“走了是什麼意思？”

“死了啊！”那人道。

李白道：“怎麼死了？”

“咱也不知道啊。”那人道，“一年前越夫人關了旅舍，帶着夥計不知道去了哪裏，數月後回來，夥計把越夫人的屍體帶了回來，和她的丈夫合葬在一起了。”

李白問道：“敢問越夫人的墓在何處？”

“你是她親人嗎？”那人指着北方道，“就在城北郊啊，據說死的時候越夫人的頭都是朝着北方的，風水先生說朝北不好，可是夥計不聽，非要把越夫人的頭朝北。當初李太守還親自為越夫人抬棺，寫奏章追加越夫人為貞潔烈婦呢！”

李白行禮道：“多謝了。”

李白去了城北郊，路上想着，越夫人的仇家，正是在遼東北地，頭朝北，是因為懷念故人，還是為了死也要看着仇家？越夫人，成功了嗎？李白心裏有一種感覺，越夫人的報仇，或許失敗了！

李白找到了越夫人的長滿枯草的墳墓，在墓前行禮。這位女子也是個堅強的女子，不過當初教導翠丫頭的時候，卻很是耐心。

不知道翠丫頭怎麼樣了？到了哪裏了？

張翠翠走後，一直就沒有回來。

李白為越夫人寫下一首詩。

梁山感杞妻，慟哭為之傾。金石忽暫開，都由激深情。東海有勇婦，何慚蘇子卿。學劍越處子，超然若流星。損軀報夫仇，萬死不顧生。……北海李使君，飛章奏天庭。舍罪警風俗，流芳播滄瀛。名在列女籍，竹帛已光榮。……妻子亦何辜，焚之買虛聲。豈如東海婦，事立獨揚名。

李白不知道，越夫人的仇家，其實正是安祿山手底下的海東青的一個諜子頭目，越夫人的丈夫，正是海東青的一員，但其實是大唐的不良人，被發現之後，就被那個諜子頭目給殺死了。只可惜，當時越夫人去了遼東刺殺那人的時候，安祿山也回來了，本來越夫人有絕對把握去刺殺這個諜子頭目，但是被安祿山無意撞見，安祿山將她打成重傷。

巧的是，當初還有另一人在刺殺安祿山，給了越夫人一口氣逃了出去。此人李白也認識，正是竹林七賢之一的陶沔。

陶沔與安祿山的過節，還要追溯到陶沔的兒子身上，陶沔的兒子和妻子，都是死在了安祿山的鐵蹄之下，他們死於戰亂之中，也算不上戰亂，只是安祿山手底下的一撮兵馬，去強徵兵的時候，把不願意去參軍的陶沔兒子給殺了，索性又把陶沔的妻子給姦殺了。

陶沔一生流連在煙花場所，未免沒有麻醉自己的意思。

陶沔一生學琴，離開東路去了遼東之後，憑着琴技在遼東出了名后，去了安祿山的府上做了一位客卿，給安祿山的女兒做琴師。隱忍三年等到安祿山歸來，正要出手卻遇見了越夫人來刺殺安祿山府上的一名校尉，還運氣不好恰好被安祿山撞見，無奈之下，陶沔提前出手，聯合那女子刺殺安祿山，可惜安祿山的實力已經臻於出神入化之境，兩人在他手下也不是一合之將。無奈之下，陶沔讓女子逃走，自己卻交代在了那裏。

陶沔心有不甘，可自己一把老骨頭了，能殺了安祿山幾個女兒已經不錯了。陶沔出手前，先殺了安祿山的幾個女兒。

或許她們是無辜的，可陶沔的兒子妻子也是無辜的。

安祿山兒女無數，死了幾個女兒也不以為意。安祿山遇到了這樣的刺殺無數，這次也只不過是其中一次罷了。他連追擊越夫人的心都沒有，中了自己一掌的人，逃出去也是個死。

果不其然，越夫人逃走之後沒多久，也重傷難治而亡了。

李白若是知道，就不會讓陶沔和越夫人去送死了。因為他知道安祿山的可怕。

李白等人在北海待了一段時日之後，又去了東魯其他幾個地方，到了蘭陵，李白一起喝了當地正宗的蘭陵酒。

李白回到了任城，在李家莊待客杜甫，還有上次沒來的高適，幾人還去了徂徠山遊玩了一段時日，李白每每想起了和孔巢父等人在一起的那一段時日，也不知他們如何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杜甫和高適兩人也要離開，李白在東石門送別杜甫，還寫下一首贈詩，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台。

何時石門路，重有金樽開。

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

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杜甫等人走後，興許是遊歷了許多日子疲憊的緣故，李白身體忽然又發病了。

李白卧病數日，許久之後才好一些。

李白心想，難不成自己日後會經常這樣？

後世有人說李白對杜甫是有些看低的，實則不然，李白只是寫給杜甫的詩少了一些，但是詩中蘊含的感情卻是不淺。李白卧病的時候，還想起了杜甫。給他寫了一首詩，詩里蘊含的思念之情，幾乎是明說出來，詩人一般不會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可這首詩作卻是直接寫出了一般。我來竟何事？高卧沙丘城。

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

魯酒不可醉，齊歌空復情。

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

李白還夢到自己魂魄出竅，去了吳越之地尋找自己的兒子伯禽，半途中遇到了天姥山，看到了仙人，寫下了那首著名的《夢遊天姥吟留別》。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岩泉，栗深林兮驚層巔。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開。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