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雲海
“又出何事了？那幫賴農盡弄出些差錯。本想着養着尋些趣味，現在看來，找功夫，也得處理處理了。”韓賬師腳步聲漸近，隊伍領頭的攆車之中便傳出了聲音。
“小主子息怒，辦事不利的，都罰去拖車了。至於——”韓賬師聲音有些猶豫，拖着調子，未往下說下去。
“嗯？”攆車內的人正枕着腦袋，這時緩緩睜開了眼。
“跑了？”
“賴農們手腳不利索，連個殘廢都管不住，已經丟了。”韓賬師微頷首，答道。
“掃興——
還想捉回去丟地牢跟養的毒物們一起鬧騰鬧騰，解一解煩悶。”
攆車內傳來一聲低沉的嘆惋，隨後便歸於靜默，只剩車輪轉動與馬匹輕喘。
就在攆車另一邊，刀具輕碰聲忽起，幾息便響一聲，宛如死亡迫近的預兆。
韓賬師在攆車這邊揣摩着車內人的心思，也知趣地不再言語，聽着那聲音，也依舊面無表情地繼續着步伐。
不久，越發粗重的呼氣聲從隊伍尾端傳來，韓賬師耳朵微動，無聲笑了一笑。
“這也不錯。”身旁的攆車內，又傳了話出來，語氣中彷彿還有一絲愉悅。
“小主子寬宏大量。”韓賬師也不管其人看見與否，朝着攆車內鞠了一躬。
碰撞聲在車內人話落之際，也退了去。
一天未到，茶馬道的行路上，多了幾具肌肉僵硬的屍體，為這多舛的路途，不過又添了幾分閑談話料。
······
樹林中，嘶聲陣陣，一匹棕馬被粗壯的樹木箍住，半掛在空中，任其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伴隨着撕心裂肺的馬鳴，另一道恐慌的胡言亂語一同喧鬧不止。
“別殺我，我認了，我認了，我跟你們回去，求神眼們繞了小人的性命。
桀王在上，與天齊平，小人願永留康城，一生跟隨桀王。啊·····”
瘋漢也被樹藤所困，倒吊在樹枝下，蹬着腿腳，左右不停晃動。
“看着副模樣，瘋漢這一時三刻也無法交流了，得想個法子，安頓下來才好。”雲蘇半蹲在樹上，幾次欲上前與瘋漢交流，皆無果，有些發愁。
就在此刻，她縴手一翻，三枚玉花針突刺而出，朝着身後打去，可謂出其不意。
“姑娘慢——”驚慌的聲音緊跟着想起，雲蘇手一頓，玉花針移出半寸，針尾被捏在她的指縫之間。
“是你？”雲蘇收回玉花針，不解地看着這意外來客。
“嘻嘻，是我。”胸中尚在悶鼓聲動，抹了把汗，羅俊又嬉皮笑臉地湊了上來，讓雲蘇警覺地後退了一步。
雲蘇自那運貨隊伍之後就察覺有人暗中跟隨，就等對方鬆懈之時，攻其不備。只沒想到，才不久，兩人談崩之後，他遇上高手齊聚的場面，還有膽子繼續跟蹤自己。
“哎別！羅家長老都已經知曉你與兩位前輩的關係了，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捋了巨龍的鬃毛呀。”羅俊連連攤手，以示真心。
“羅俊，勸你還是少把重振羅家的主意打到劍清前輩身上，我與他只不過萍水相逢，得了些氣運，受他點撥了一二，更別說毫無干係的聞人昱前輩了。你們的如意算盤，還是早些打住了手，對你們羅家，有益無害。貪心過多，最後把整個家族搭了進去，適得其反，得不償失。”雲蘇看出了羅俊的心思，當下不留情面，先一步將其斬斷。
羅俊面色一變，原想兜兜轉轉，磨出一線生機，不料雲蘇如此乾脆就斷了其來意。
“雲蘇，你當真如此絕情，眼睜睜看着羅家步步計無由出，墮其術中？”
“這話聽着有趣，雲蘇不過雲家棄女爾爾，如今自保都是勉強，如何能保你羅家？羅少爺這高帽子未免給我戴得太過理所當然了吧。”雲蘇晃了晃手中泛着銀光的玉花針，偽裝在發中的青藤也早已蘇醒，盤在了她的肩上，蛇目如炬。
見場面惡化，羅俊已知自己惹惱了雲蘇，不敢再有冒進，反倒軟化了態度：
“怪我怪我，都是羅俊的不是，讓雲姑娘見笑了。實在是羅家如今可謂百死一生，不得不讓我心焦如焚，才失了方寸，熱壞了腦子。羅俊在此給雲姑娘賠罪了。”說著，羅俊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雲蘇皺了眉頭。
這羅俊比她想像得還要難纏許多，換做他人，怕是早就惱羞成怒了。讓他這麼一退，她反而不能再多發作。
緊捏了玉花針，繼而收回袖中，青藤察覺到雲蘇的意思，也緩緩伏在她的肩上，靜候命令。
羅俊鬆了一口氣，也愈發清醒了，光以雲蘇在盤會的縝密心思，決不能以硬碰硬，否則只會自討苦吃。
“先前所有不敬，乃是我目光短淺。雲姑娘不妨在此與羅俊搏一把，羅俊以羅家尚還余留的底蘊作陪，不知意下如何？”
“喔？方才我的話，已是坦白明言。我既與司馬劍清前輩乃萍水之交，與聞人昱前輩更是毫無干係，更何況，如今我已是雲家棄徒，至於闕鴻，也不過少有交情，他更不可能動用家族力量與唐門抗衡。如此，你又有何可連同我一起作搏的？”雲蘇內插雙臂，有些好笑地看了幾眼羅俊，只想着羅家後生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雲姑娘勿要自棄，羅俊所言並非妄語，也不是病瘋了。的確，姑娘如今勢弱，真要說起來，或許也幫襯不上幾個忙。即使再有天賦，羅家也不可能將籌碼悉數投注在一個許久才能開花結果的後輩身上，但若姑娘日後進了宗門，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羅俊笑中藏着耐人尋味的寓意。
“你聽到了？”雲蘇也未感驚訝，那幾個剩下的人沒出場，不意味着他們不曾跟來。
“失禮，各自為利，無奈之舉，還望海涵。”羅俊面上也並無幾分羞愧之意，向著雲蘇遞去了歉意。
“罷了。就算我入了宗門，又能如何？”雲蘇反問。
“光憑雲姑娘一人，是不能如何，但若石渠為餌，許是強如五門三派之人，也不得不動心吧？”羅俊又笑，卻令雲蘇心中警鐘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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