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秀才與稚童

第八十二章 秀才與稚童

已是中秋之時,氣溫也降了些。

不過草木還不曾結霜,人們仍是大都仍是穿着單衣。

稻香鎮。

自打短髮道士半月前揭穿了鎮上李秀才的詭計,還了水鬼綉娘與李屠戶一個清白。

鎮子上的人便不曾再見過那水鬼綉娘與李屠戶,鎮子上的人也就逐漸開始去稻河打魚浣洗衣物。

秋日陵江兩岸處處是景,加之正是秋魚肥時。

稻香鎮外的人也有來稻河尋一處枝葉泛黃垂柳樹,席地而坐,秋釣。

“去年時,尚能釣出稻河中一尺長的稻魚。今年怎就連一指長的小魚也釣不上來?”

蓄鬚的中年秀才來自禾余縣,喜食秋日的稻魚,每年皆是會尋幾個書友一同來稻河垂釣,還可談論一番詩詞文章。

一旁的人聽了他這般說,小酌了一口壺中酒,說道,“稻香鎮上的李秀才文章功夫比我等還要了得,可惜發了失心瘋害了一女子,那女子死後化了水鬼。你說我們釣不上來魚,會不會是因為此事?”

中年秀才說道,“那李秀才害人性命,枉讀聖賢書,他豈可與我等並論,休得再提這等豬狗不如之人。”

幾個文人一旁不遠,有五個不過十餘歲年紀的頑童,三男童二女童。其中還扎着朝天辮的一男童一女童,是雙胞胎。五個小孩兒都是稻香鎮上的人,男孩兒一人拿着一根竹魚竿,在釣魚。

倆女孩兒則在後面空地上升起了火。

五小孩兒還帶了一個罐口缺了一塊的土陶罐。

烤魚,還打算煮魚。

只是煮出來的魚味道實在不好吃,就把陶罐放到了一旁。

“來嘍,大魚。”

小孩兒提起魚竿,尺長的魚。

“哥,我也要去釣魚,換你來烤。”

小女孩兒搶過魚竿,笑着跑到河邊。男孩兒嬉笑着來到火堆前,跟另一在烤魚的小女孩兒打趣。

中年秀才等人頻頻望向這幾個小孩,“好傢夥,又釣上來一條大魚。”

中年秀才再看一看自己等人,別說大魚,就是一條小魚都未釣上來,“莫非,這稻河中的魚,只讓稻香鎮的人釣,還認人不成?”

有秀才覺得不可思議,走到小孩前,也不知說了些什麼,正在釣魚的三個小孩便笑着讓開一個位置,讓這秀才握住了竹魚竿。

約莫半個時辰后。

這秀才手中的魚竿一次動靜都未有,一左一右倆小孩兒則是又分別釣上來了兩條尺長的稻魚。

“奇了怪哉!”

秀才們中,有人說道,“你們說會不會是那水鬼因李秀才的緣故,故而對讀書人不滿,因而我等才釣不上河中的魚?”

“李秀才害苦我等!”

秀才們便引經典句開始細數李秀才之罪,說道後面,若非不知其中是非曲直,只聽這幾個秀才口中之言,那李秀才簡直成了禍國殃民,動搖江山社稷,古來罕見的滔天大惡人。

正說時。

有一短髮年輕道士沿河岸走來,道袍是新做的。

“道士哥哥。”

一小女孩兒攔住了短髮道士,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笑臉上還有烤魚染上的煙灰,手裏還有拿着才烤好的一條魚,“吃。”

張自道看着扎朝天辮的小女孩兒,笑道,“你認識貧道?”

小女孩兒小名叫小花,小花使勁點頭說道,“之前道士哥哥在夜裏時當著鎮上的人面,給水中的姐姐討回公道,當時我也在。”

這樣啊。

小花兒又舉起烤魚,“道士哥哥,你嘗嘗,可好吃了。”

張自道拿過穿在木枝上的烤魚,牽着小花兒的手來到另外四個小孩兒前,見小孩兒都好奇的望着自己,便笑道,“你們都認識我?”

小花的哥哥,名叫小草,小草說道,“我見過道長,認識。”

“我也見過道長。”

“我聽小花說起過道長,也,也認識。”

張自道已來到稻香鎮,更不心急趕路。

便坐到火堆前擺弄着在烤魚。

張自道從懷中掏出十來顆紅色果子,也就拇指肚大小,他經過幾座絕嶺,在山崖邊採摘的,因為味道不錯,就多摘了些,等來到稻香鎮,也就剩這十來個了。

“道士哥哥,你也吃。”

小花兒見張自道沒有紅果子吃,舉起小手,要喂短髮道士。

張自道笑道,“我吃過了,你們吃,我這會更想吃烤魚。”

小花兒才作罷,咬了一口紅果,香甜肆意,從未吃過這般好吃的水果。

張自道吃着烤魚。

一蓄鬚中年秀才走來,說道,“閣下就是半月前在稻香鎮現身的道長?”

張自道看了一眼中年秀才,笑道,“正是,你有何事?”

中年秀才正欲說,又瞧見了五個小孩正在吃着的紅果,大驚,道,“道長,他們吃的可是飛鳥不渡,人更難至的千仞峭壁上才可生出的血香果。”

張自道自是不知這紅果的名字,說道,“血香果,你說是那便是了。”

又有秀才走來,一人說道,“血香果,其香味天下一絕,吃下唇齒留香,三日不絕。”

“小朋友,我出一兩銀子買你手中的果子,好不好?”

有秀才對小草說道。

血香果,市價一顆至少十兩,且是有價無市。

“道士哥哥。”

小花推了推短髮道士的胳膊。

張自道笑道,“我給你們了,這果子便是你們的。至於你們如何處置這果子,那就與貧道無關了。”

中年秀才聞言,“我出二兩,買你手中的血香果。”

又對一眾秀才說道,“咱們也不能欺負人是小孩,二兩一顆,莫要再提一兩。”

二兩銀子,足夠尋常人家半年的衣食。

“我,我,我賣。”一小孩兒說道,他攤開手,可惜手中的血香果已經被咬了一口。

“你這血香果都被咬了一口了,讓他人還怎麼下口,還有沒有別的血香果了?”秀才皺着眉頭。

小孩兒方才貪吃,只剩這半個,一想到二兩銀子要沒了,哇的一聲給哭了出來。

“得得得,一兩銀子,賣不賣?”秀才說道。

得了半枚血香果,這秀才雖是表演了一副後悔之情,可惜眉宇間着實太喜,那表情看的就讓人生惡。

小花握着血香果,氣鼓鼓的說道,“道士哥哥給的,我不賣。”

另外四個小孩兒都賣了。

小草上來打算跟小花說話,被小花給狠狠颳了一眼。

小草低着頭,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幾個秀才有把血香果放在手心裏傻笑的,有拿着血香果放到陽光下欣賞血香果的,有琢磨着如何吃才算是吃血香果的。

張自道揉了揉快被氣哭的小花兒腦袋,起身,咳了一聲,目光憐憫的看向幾人,還哀嘆幾聲。

中年秀才正欣喜得到血香果,就看到短髮道士這般眼神看自己,不由心中一凜,問道,“道長,怎麼了?”

張自道嘆道,“貧道見你等幾人這般歡喜,便心生不忍。”

蓄鬚中年秀才說道,“這是為何?”

張自道說道,“你等皆將大禍臨頭,喜變悲,樂變苦,哎,只是天命有數,生死有定。貧道每當見到生離死別時,便心生不忍。”

這,這,這。

蓄鬚中年文士臉上表情也由喜變哀,道,“道長,您說的可、可、可真?”

卻見短髮道士一臉悲天憫人的看着他不作聲。

蓄鬚中年文士再顧不得買來血香果的喜悅,幾欲癱倒在地。

有秀才大怒,“道士,休要張口胡言,我們素來做文章,修德行,與鄉里為善。怎會有大禍臨頭!”

豈不料被同來的秀才拉住,說道,“你忘了半月前在稻香鎮為鬼伸冤的道士,眼前這位道長便是,道長有通鬼神的本事,你不信道長,可別害我。

求道長救我!”

這人一面說著,竟跪倒下來。

又一秀才臉色惶惶,自言自語道,“連幾歲稚童都可釣上來一尺魚兒,我卻一條魚都未釣上來,難不成上天真在預示我有大禍將臨?”

釣不上魚?

張自道聽到了這人的自語,看向了稻河,難不成是綉娘被李秀才害死,遷怒於書生,便讓這些秀才無法在稻河釣上魚。

不過稻河一切平常,若真是綉娘從中作怪,他便不可能察覺不出河水異常。

張自道皺了下眉頭,不過他一直未察覺到綉娘。

秀才們說道,“求道長,大慈大悲,救救我等。”

張自道說道,“也非是不可救,只是。”

蓄鬚中年秀才說道,“道長需要什麼,請儘管說。”

張自道說道,“血香果。”

方才買了血香果的秀才們,紛紛鬆了一口氣,血香果,他們有。

張自道收起血香果。

蓄鬚中年秀才把今日釣魚一事說給了短髮道士聽,“道長,是不是因為我等同為秀才的緣故,稻河中的水鬼盯上了我們?”

張自道只道,“天機,不可泄露。帶貧道去你們釣魚的地方瞧一瞧。”

蹲在岸旁,張自道拿着秀才們釣魚的魚竿,做工精緻,魚餌也新鮮。只是這魚鉤,怎麼是軟的。

魚鉤的造型也精美複雜,蓄鬚中年秀才酷愛釣魚,年前僥倖得了一塊天外隕鐵,便找了城中最好的鐵匠,打算用隕鐵打出了一套魚鉤。

那隕鐵不易熔鍛,日前幾個隕鐵魚鉤才打制而成。

只是中年秀才不知,這隕鐵在陸地上堅固難摧,入水后便就像麵條一樣會軟下來,出水還可恢復原狀。

如此一來。

魚鉤入水變軟,水中的魚就算咬鉤,哪裏會上鉤。

張自道站起身,說道,“貧道說兩句話,能不能救你等還需看天命。”

“請道長說。”

短髮道士說道,“第一,年關之前不可吃河中魚蝦;第二,年關之前不可乘船過河。”

蓄鬚中年文士就是個愛魚之人,聽了第一條,便是要了他半條命,他連連問道,“道長,是否是只要熬過了年關,就可沒事。”

張自道說道,“是。”

“這魚竿?”

“沾上了水鬼氣息,你還要嗎?”

魚竿哪裏有命值錢。

蓄鬚中年文士連忙搖手,“不要了,不要了。”

眾秀才再三拜謝后,推攘着離開稻河。

小花兒有些好奇的問另外兩個,“那秀才用咱們的魚竿也釣不上魚,水鬼姐姐不會也生我們的氣吧。”

另兩個小孩就咯咯笑了起來。

一人說道,“小花兒,每次釣魚,你都搶你哥小草的魚竿,我們就趁你不注意時,故意給小草的魚竿換上魚都不吃的魚餌。那秀才正好拿了那根魚竿,當然釣不上來魚了。”

張自道聽了幾個小孩的對話,啞然失笑。

幾位秀才並未被水鬼綉娘戲弄,只是因隕鐵魚鉤才釣不上魚。再則這幾位秀才也未有災禍,道士見秀才們得到血香果后百般姿態,知血香果價格遠非二兩銀子可得,才故而同樣以騙再騙回血香果。

看向稻河。

不過綉娘與李屠戶,去了哪裏?

(另,本章三千六百字,咳,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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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世界裏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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