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棄之很好看

009:棄之很好看

我微微張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母親,她怎麼會有如此念頭?

當著眾妃嬪面說出此事,大有一副在眾目睽睽之下,迫使皇祖母無法拒絕的架勢。

皇祖母捻搓佛珠的手一頓,目光落在了母親的身上:“你剛剛說什麼?本宮老了沒太聽明白,重新說一遍與本宮聽。”

母親昂起頭,笑道:“母后您不老,兒媳剛剛在說安安過了年就到了碧玉年華,要是尋常百姓家,豆蔻,及笄之年就已經嫁人了,碧玉年華都已經抱娃娃了。”

“兒媳這些日子精挑細選京都各家男兒,終於挑選出一個可匹配安安之人,望母后恩准這門親事。”

皇祖母恍然,嘴角微翹,目光從母親身上落在我身上,“安安,紅梅清香,在白雪點綴之中風味別緻,摘下來之後,總是會少了些味道,你說是嗎?”

靠近手邊的梅花朵,被我握爛,紅色的梅花汁,沾染到我的手。

我欲開口想告訴皇祖母,嫁人與我來說,根本就沒有想過,我不想脫離皇宮這棵大樹,我得繼續在枝頭綻放,護着枝頭下面的弟弟妹妹們。

母親搶先我的話道:“母后,安安小孩子家家懂什麼?自古以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太子早逝,現在做主的是母后,只要母后同意,安安便同意。”

“皇祖母……”

“安安,你母親的話,就是你的話?”

我剛叫出聲,皇祖母打斷了我的話,漫不經心的問我。

喜怒不與色的皇祖母已經在生氣了。

我斟酌一下,我既要保全母親,又得讓皇祖母息怒。

措詞剛想好,欲再次開口,母親再次迫不及待:“那是自然,母后,您且不用問她,一切您做主,兒媳做主,便可!”

皇祖母重新捻搓手中的佛珠,眼尾一挑,對着母親道:“是什麼家是樣貌好的男兒家,值得你這樣推崇,說來聽聽。”

母親一聽以為皇祖母同意,沒等皇祖母讓她起身,就自行站起來要往皇祖母身邊走。

我再也顧不得措詞,張口便道:“皇祖母,大報恩寺的住持向孫女提起皇祖母,孫女此次前去,更是學了不……”

“安安!”母親扭頭皺着眉頭,對我斥責:“母后與我說話,你且不可插嘴,一點規矩都沒有,成何體統?”

“母親!”我叫喚着她:“皇祖母身體不適,女兒的這點小事,不用勞煩皇祖母操心,您還是先行回宮。”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啊?”母親越發的不耐,看我就如罪大惡極的人:“宮廷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長輩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更何況現在我和母后操心你的婚姻大事,都是為了你好,難道你會得等到十八過後二十挑別人剩下的婚配嗎?”

我在皇城裏的規矩是皇祖母教的,她的言語就是在打皇祖母的臉,而她自己還不可知。

啪一聲,皇祖母把佛珠手串放在桌子上,眼中慍怒閃過:“安安,本宮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卻沒想到,你分不清輕重,更加拎不清事態緩急!”

我的心一下子跳進了嗓子眼,皇祖母明是說我,暗是再說母親是一個拎不清的東西。

“如此?”皇祖母目光逐漸的轉冷,從我的臉上再次移到母親的臉上,問着我:“你母親說你不懂規矩,接下來,你不懂的規矩,是本宮親自教呢,還是……”

我忙不迭地接話道:“此等小事,不勞皇祖母操心,孫女必然把不足的規矩重新習的妥妥噹噹,讓皇祖母滿意。”

說完對皇祖母磕頭,母親惹惱了皇祖母,皇祖母在問我,對於我的母親,是她親自動手,還是讓我動手。

皇祖母動手母親會怎樣,我無法預料,我自己動手,我可以可控於母親。

“既是如此,下去吧!”皇祖母揮了揮手,讓我離開,還再三的提醒我:“若是讓本宮不滿意,本宮不介意親手再重新調教你。”

“諾!”我重重的應了一聲,手撐地,把頭磕在了地上,而後慢慢的膝行後退。

母親見我要走,着急道:“母后,安安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嗎?”

皇祖母不再理會她,端起茶水品了起來,我退到門檻才站起來,跨出主殿。

離開了坤寧宮,把手中的紅梅給了冬初,彎腰抓了一把雪,揉搓在手掌上,雪水揉搓不掉紅梅花跡。

冬初見狀道:“這紅梅跡甚是難洗,等回了殿,奴婢給您去庫房,給您找一塊專門去這個東西的夷子,到時候洗洗就掉了。”

我點了頭,也不去管它了。

剛一回到我的暄和殿,就看見洗乾淨的言棄之。

他身上的衣裳是蕭子望的便服,身體瘦弱,腰板綳得很直,也不顯便服松垮。

瘦瘦沒有肉的臉,長得很俊,俊中帶着堅硬,薄唇緊繃,褪去血絲的雙眼狹長而又明亮。

他一見我,就從座位上竄了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用油紙包住的包子,往我手裏塞,“給你,安安!”

“大膽,怎可直呼暄和公主小字?”花千出口喝責言棄之,伸手就要來按他:“見到公主要下跪請安!”

言棄之非但沒怕,雙眼瞬間染上了戾氣,扭頭兇狠的看着花千。

花千被他嚇得後退好幾步,對着外面直喊:“來人,來人,有人對公主不利拿下他!”

我一手拿着包子,斜了一眼花千,抬手覆蓋在言棄之後腦勺,他的身體僵硬的像一塊石頭,盤旋在深山無人搬動。

“花千姐姐可能幹了,你不能嚇着她,不若下回連吃的都沒有,趕緊向她道歉。”我對着僵硬的言棄之道,也不管他聽得到,聽不到。

“公主……可是公主,他很兇,很危險……”

我眼睛一瞟,花千就說不下去了,只得退至一旁,給我端來熱茶。

我落坐在桌前,張口啃了一口包子,這是我從昨夜噩夢中醒來,提心弔膽到現在的第一口吃食。

言棄之僵硬的身體終於反應過來,緊繃著嘴唇,走了過來,蹲在我的腳邊,看着我吃東西,眼中歡喜,張口道:“往後有好吃的,都給安安!”

嘴裏咀嚼包子的動作一停,凝視着他,他的眉峰很濃,恍若看到夢中那仗劍的男人,濃密的眉峰沾染血跡往下滴。

夢中的那一滴血落於地上,我把嘴裏的包子吞下去,張口問道:“好吃的給我吃,你吃什麼?”

“今日吃了稀飯,包子給你吃,明日若只有稀飯,全都給你,我可以不吃!”

聽到他的話,我想笑,笑不出來,心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就跟人用針使勁扎着似的。

我出身高貴,少時,皇祖母沒有女兒,我比宮中其他的公主們還要高高在上。

父親早亡,我早慧懂事,謹遵父親言照顧弟弟妹妹們,侍奉皇祖母皇祖父,每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可卻從沒有人跟我說,只要有一口吃的,就會留給我。

眨了眨眼中的酸楚,臉上又掛起了得體的微笑,拍了拍旁邊的板凳,“你想要什麼?現在說來,只要我有,都給你。”

言棄之看了看板凳,爬起來坐好,被四叔折斷的手指,已包紮好,雙手放在腿上,乖巧的不像話。

我見他不語,又道:“什麼都可以,銀子,宅子,僕人,只要我現在有的,都可以給予你。”

他仍舊不語,盯着我拿包子的手,我看了已經咬了兩口的包子了,原來不舍包子,吃下去覺得美味的包子突然之間變得索然無味,手向他面前遞過去。

他也伸手過來,心中苦笑,到底是個孩子,好聽的話,隨口就說來了。

然而他的手沒有拿我手上的包子,而是用手指輕輕的觸碰着我的食指,帶了絲絲膽怯,問道:“疼么?安安?”

我再一次被這孩子驚到,酸楚直接蔓延到心裏,我右手的食指之前被他咬破了,一排牙印子在上面,我自己都把它忘了。

“不疼!”我活動了一下食指:“你才多大,孩子的牙齒牙齒不夠鋒利,早就不疼了。”

“我十三了!”言棄之糾正着我,言語帶着小心:“牙齒很利,怕安安疼會趕我走。”

比我小三歲,我看他的身形瘦弱,還以為他只有十歲多些,甚至不到十歲。

“我不會趕你走!”我剛對他許諾道,夜放突然出現在門口,對我恭敬,若有所指道:“公主,您手上傷了,奴婢拿了葯,太醫說,不能在太過溫暖的地方塗藥,請您出來一趟!”

我站起身來,言棄之也跟着我起身,我對他道:“你在這裏等我,坐好,別動。”

他當真坐好動也不動。

我行到外面門口走廊上,把受傷的手,伸給夜放。

夜放掏出一個藥膏,摳出一點,輕輕的擦拭在我的手上,邊擦邊小聲道:“奴婢剛剛去給小公子拿葯,太醫說,小公子的手指頭是被折斷了。但是中間又被接好了,而後又重新被折斷,太醫包紮之時,已折斷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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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及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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