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塵往事盡回憶
顧棠自從有記憶以來,天天都做着同樣的夢,每次都被夢驚醒。夢中的人影模糊,看不真切。就連他們在說什麼,也聽不真切。
隨着他長大,做夢的次數時斷時續,但夢中的人和事還是一樣,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長衫,一支箭正中他的胸膛。顧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模糊的看見鮮血不斷的湧出,染紅了他如雪般白凈的衣服,那一朵一朵的,竟美得像盛開的玫瑰。他們的唇微啟,可能在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聽不見。如果顧棠懂唇語,就能大概猜到他們說話的內容。可如果終究只是如果,不可能成為現實。
一年之後,他獨自踏上去Y市的旅程。在他臨走前一天的晚上,他的母親囑咐他在路上要注意安全,在學校要和同學好好相處。他的父親不像母親這般啰嗦,希望他多出去闖闖,並說:“他已長大,是男子漢了,自己會照顧自己,你不用太擔心。”他的母親低泣着說:“你說的到輕鬆,他第一次要離開我身邊這麼遠,我能不擔心么?”顧棠也說:“媽,我長大了,您不用為我擔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他一個人坐在候車大廳,行李箱放在腳前,左右環顧了一下,開始玩仙劍。
火車準點到達,他拉着行李箱隨着人群踏上開往夢想之門的火車。車廂內一女子的打扮引起了顧棠的注意,她的長發一半被一根木簪束起,一半披在肩上,背上背着一個細長的包裹,看形狀,裏面裝的或許是把長劍。她上下打量着顧棠,忽然說:“這位朋友,我看你骨格清奇,定是個修仙的好苗子,要不要隨本仙姑去修仙?”“修仙?那是什麼?”女子又認真的看着他的面相,說:“紫氣東來,定有仙神相助,只是可惜,你的好運就要到頭了。”“嗯?麻煩你說清楚,我聽不懂。”“不不不,天機不可泄露。”白少羽半眯着眼,好看的眉微皺。
女子好似察覺到了什麼,神情暗自戒備。她指尖捏訣,默念咒語,輕喝:“開!”只見她眼內金光一閃,車廂內已看不見半個人影,只見一紫發紫眸的白衣半透明的男子飄浮在顧棠身後。
“你是誰?”“你不配知道。”白少羽的聲音比女子略低沉,清冷。“你的時日無多,若再耗下去,只會灰飛煙滅。”“呵”,他冷笑:“那又如何?”“你中了噬心草的毒,法力盡失?”“那又怎樣?”“此草乃魔界之物,除了妖王與魔主,誰又有這麼大的能耐取得此草?你究竟得罪了誰?”“本君的事何時輪到凡人插手?”女子放鬆戒備,友好的說:“呵呵,原來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顧棠拉拉女子的道袍,奇怪的小聲問道:“喂,你沒事吧?怎麼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她知道他看不到那跟着他的白衣男子,笑着說:“哈,沒事。這個給你,如果你想通了,記得找我。要快哦,時間可是不等人的。”一眨眼,她已到了另一節車廂。
一樣東西飛過,正好停在顧棠的手上,那是一個牛皮紙信封。他拆開信封,裏面是一張火車票,沒有地點,沒有日期,就像假的一樣。顧棠收好,隨手放進行李箱。
一夜之後,Y市到了。他打開手機導航,察詢去X大學怎麼走。到了學校,他先去選寢室。
白少羽的時日無多,他的腿腳都已消失,他的手臂已變得透明。如果再不去洗髓池,半個月後,他必會灰飛煙滅。
隨着時間的推移,當初封印妖族和魔族的結界已老化,鬆動,加上妖族與魔族不斷的攻打,已出現裂痕,加以時日,結界就能徹底被攻破。被神界壓制了上千年的魔界又要開始興風作浪,而作為仙界戰神的白少羽,已歷盡千世情劫,帝尊已派他的姐姐,同為上仙的碧羅仙子去接他。
晚上,顧棠再次做了同樣的夢。這一次他看清也聽清了,那穿着粗布麻衣,拉弓射箭,神情凄涼悲痛的男子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他舉箭射向絕色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無力躲開,竟被他一箭釘在巨石上,他難以置信的瞪大那雙勾魂的桃花眼,難掩痛苦的說:“你殺我?你竟然要殺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麻衣男子雙目通紅,他當著全村父老鄉親的面指着身邊嬌媚的粉衣女子,大聲質問:“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與惡龍勾結?”血越流越多,已抽走白衣男子大半體力,他無力辯解,心痛的感覺折磨着他,使他連呼吸都覺困難。他咳出一大口血,低笑:“呵,我沒有。不管你相不相信,沒有就是沒有。”“你還要騙我到幾時?全村人都看見了,你還要說謊!若不是她殺死惡龍,我們全村人都死了。”他對他怒吼,“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就如你所願吧!呵,是我。是我勾結魔龍,是我想置你們於死地。哈哈哈哈,你後悔認識我了吧?呵,這樣的答案你可滿意?”他又吐出一口血,再也沒有力氣。
麻衣男子已淚流滿面,他多麼希望這些都不是真的。如果他回頭,會發現那女子的笑容是多麼的諷刺。可是他沒有回頭,永遠也看不到白衣男子絕色的容顏上流下的兩行清淚。
顧棠哭了,為他哭了。顧棠從夢中醒來,枯坐在床上,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學校升旗,白少羽飄浮在旗杆上,紫色的及腰長發隨風飛舞,紫色的眸子透着寒冰,似乎注視着他,又彷彿躍過他,凝視着前方。顧棠問前面的同學,問他有沒有看見旗杆上的人?那同學對他翻了個白眼,說:“你眼睛出問題了吧?旗杆上怎麼可能站着人?你該不會是腦子有病吧?”顧棠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白少羽仍然飄浮在旗杆上。不是自己眼睛有問題,而是他們看不見。
不只是升旗,就連上課的時候,他都飄浮在窗外,只要轉過頭就能看見。
下晚自習的時候,他飄浮在校圖書館的頂層,那裏通往天台的門上了鎖,任何人都是無法通過的,該怎樣上去呢?
碧羅仙子已趕到X大學,她已偽裝成凡人,和顧棠在一個班。她自然看得到白少羽,也知道顧棠想找白少羽。晚上,她幫他上圖書館頂樓。她施了個小小的法術,顧棠瞬間來到樓頂。
白少羽不想離他太近,飄至數米之外。顧棠也跟着他,不料一腳踏空,身不由己的摔下去。白少羽用微弱的法術托住他,把他托上平台。
顧棠拍拍心口,做了幾個深呼吸,使自己恢復平靜。他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誰呀?為什麼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們認識嗎?我們之間有關係嗎?”白少羽冷冷的回答:“呵,本君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等你找到答案,再來告訴本君。”“到時候我去哪找你?”“你不必找本君。時機一到,本君自會找你。”碧羅再次施展法術,顧棠已穩穩落在地上。
她指尖捏訣,默念咒語,靈魂出竅,躍上圖書館頂樓。她撫摸白少羽已透明的臉,心疼的說:“回洗髓池吧!不然三日之後,你定灰飛煙滅。”白少羽笑:“呵呵,回去又能怎樣?只不過是換個地方灰飛煙滅罷了。”“不會的,我會救你。只要把我的仙力度給你,你可用我的身體御劍飛行,重返仙界。”“把你的身體給我,那你呢?”“不用擔心啦,我隨便找一個就可以應付呀。”她不再多說,閉上眼全神貫注地度仙力給他。
五百年的仙力輸給他后,他的魂魄和實體幾乎一模一樣。反觀她,已快速的虛弱。她對顧棠說:“借你的身體一用。”還沒等顧棠反應過來,她已進入顧棠體內,靈魂陷入沉睡。
白少羽隨手一揮,這一帶的風乖順的在他周身圍繞,就像是一個小型的防護罩,沒有任何東西能靠近他。他的魂魄進入碧羅仙子的體內,手隨心動,幻化出一把透明的長劍。他凌空一躍,足尖輕點,踏劍而行。
顧棠在心中默默的問:“他是誰呀?為什麼我看見他,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我和他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可以告訴我嗎?”她的聲音悶悶的說:“在我法力未恢復之前,必須沉睡修鍊。三日之後,我定會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三日後。
白少羽踏入洗髓池。一旦踏入洗髓池,前塵往事盡消逝。忘情棄愛,現在的他只是紫陌上仙,是仙界的戰神,再不是昔日的白少羽。
碧羅仙子的身體自動返回下界,她耗損的仙力已恢復。她的魂魄重返自己體內,說:“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隨我來吧。”
她默念幾句咒語,隨手一揮,一個透明的光罩把兩人罩住。狂風大作,他們已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這是你前世所經歷過的一切,無法改變。”
大約一千五百年前,這個地方似乎像被遺棄似的,大地龜裂,寸草不生。太陽直射,沒有四季,也沒有黑夜。這裏沒有糧食,也沒有水源,村民逃難的逃難,餓死的餓死,剩下的只有老弱婦孺。
村長要求這個村唯一的男丁,也就是顧棠的前世葉振興求雨。葉振興跪在滾燙的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向上天乞求降雨。還沒過一會兒,他被汗水打濕的衣服已烤焦。露出黝黑的皮膚,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已褪下幾層皮,露出一道血印。血還未流出,已被蒸發。
上天似乎被他的誠意所感動,派來紫陌上仙白少羽。他從天而降,站在離葉振興三步的距離,白皙絕色的臉上神色如常,好看的柳葉眉微微皺起。葉振興從未見過如此貌美的人,一時間竟呆住了。
白少羽並未在意,他手指微動,風在他周圍舞動,村民都能感覺到陣陣涼爽。他施法降雨,天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大雨浸盆,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澆滅了如火般酷熱的天氣,大夥一起歡呼。他暫時在這裏居住,教村民們耕種,教他們養織。漸漸地,葉振興居然發現自己已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
畫面一轉,又過了幾個月,葉振興怕被人說閑話,和白少羽住進山裡,這樣的日子也過得自由自在。直到有一天,湖水泛濫,淹沒了整個村莊,淹死了無數的村民。
帝尊又派白少羽去查,他前往龍宮查探,得知龍王第九子不願上天為仙,甘願為妖,與魔道為伍,在人間興風作浪,自甘墮落。
魔界早想除去白少羽,特別派了一條妖艷的蛇精去勾引葉振興。
白少羽和魔龍鬥法,各種法術層出不窮,兩者法力相當,在伯仲之間。他們大戰了七天七夜,魔龍終於被打得奄奄一息,白少羽身受重傷。
他服下一粒療傷丹藥,強撐着回到兩人居住的地方。只是他剛進門就看到口口聲聲說愛他的男人竟然和別人在親吻擁抱。他一口血吐出,倒下。
葉振興深知自己對不起他,不再和蛇妖來往,專心的照顧他。只用了三天,白少羽的法力恢復,傷勢痊癒。魔龍不再興風作浪,湖水自然退去。
怎樣才能借刀殺人呢……
蛇妖回到魔龍身邊,每日替他療傷,耗費自己的妖力救他。他恨恨的說:“這個仇我一定要報,我要白少羽不得好死!”蛇妖輕笑:“呵,我會如你所願的。不過,你要聽我的話,好好的配合我。你會做到的吧?”“呵呵,當然,只要能報仇,就算要我的命,我都願意。”蛇妖把她的計劃全部告訴魔龍,他哈哈大笑。
畫面再次轉換,白少羽和各路神仙一起參與仙魔大戰,魔龍告訴蛇妖,這是報仇的最好時機。
她趁人們都不注意的時候,用自己的分身化為一條白蛇,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的爬向魔龍所在的地方。她算好時間,帶着葉振興和村民們一起去查明真相。
他們遠遠的跟在大蛇後面,當大蛇化身成白少羽的模樣時,他們正好趕到。蛇妖化身的白少羽拿出一粒丹藥餵給魔龍,萎靡的身體瞬間復原。他吐出一股黑色的龍捲風,似乎要把人吸進去一般。白少羽並未阻止,眼看着他們被吸進去,冷笑。葉振興苦苦哀求:“少羽,救救他們,快救救他們啊!”“呵,救他們?我為什麼要救他們?我要他們死,一個不留的死!哈哈哈哈。”“我求你,他們都是我的親人,請你救救他們!”“我說過,誰都要死,也包括你。”“你好狠的心,我看錯你了!”白少羽伸手一指,葉振興也被吸進龍捲風。人們被絞在一起,四處都是殘肢斷臂,血肉橫飛,慘叫聲與痛哭聲交織在一起。葉振興慘叫,不住的求饒:“救命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蛇妖一聲冷笑,她要救人,她要留下一些人的性命,作她的見證人。她幻化出一把長劍,一劍刺入魔龍體內。他受了重創,風停下來,裏面的人通通摔下,到處都是血。那假白少羽早已變成蛇,回到蛇妖體內。
白少羽的心痛得彷彿要被撕裂,他毫不留情的一道紫光直擊魔人的心臟,使他們瞬間化為灰燼。他的身體在一瞬間透明,轉眼已消失不見,下一刻已來到魔龍所在的地方。但還是晚了,那裏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人,早已看不出樣貌,他又一口血吐出,無力的坐在地上,任由淚水滑落,捂着嘴無聲地哭。
一直看着這一切發生的顧棠,早已哭得稀里嘩啦。
畫面再次轉換,白少羽已回到兩人居住的地方。看葉振興活着,他第一次露出淺笑,他的笑是那麼美,葉振興險些忘了他是有多麼狠毒。他提醒自己要忍耐,直到她拿回噬心草。
他在白少羽面前強顏歡笑,使白少羽放鬆警惕,好下手。他在白少羽的茶中下了噬心草,破除他的法力,使他成為一個廢人。
畫面最後一次轉換,葉振興神情悲痛凄涼,他舉箭射向白少羽,白少羽無力躲開,竟被他釘上巨石上。他難以置信的瞪大勾魂的桃花眼,難掩痛苦的說:“你殺我?你竟然要殺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葉振興雙目通紅,他當著全村父老鄉親的面指着身邊嬌艷的粉衣女子,大聲質問:“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與惡龍勾結?”血越流越多,已抽走白少羽大半體力,他無力辯解,心痛的感覺折磨着他,使他連呼吸都覺困難。他咳出一大口血,低笑:“呵,我沒有。不管你相不相信,沒有就是沒有。”“你還要騙我到幾時?全村人都看見了,你還要說慌!若不是她殺死惡龍,我們全村人都死了。”他對白少羽怒吼,“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就如你所願吧!呵,是我。是我勾結魔龍,是我想置你們於死地。哈哈哈哈,你後悔認識我了吧?呵,這樣的答案你可滿意?”他又吐出一口血,再也沒有力氣。
葉振興已淚流滿面,他多麼希望這些都不是真的。如果他回頭,會發現那女子的笑容是多麼的諷刺。可是他沒有回頭,永遠也看不到白少羽絕色的容顏上流下兩行清淚。顧棠早哭得不能自已。
碧羅仙子再次施法,回到原來的世界。顧棠哽咽的說:“我已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要去找他。”她攔住他,說:“你與他仙凡有別。倘若你們情緣已盡,你找到他又能怎樣?如果你們情緣未盡,又何必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