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芳華正茂（三）
白玲瓏躲過了第一柄匕首，卻沒躲過第二柄。
匕首劃破皮膚的剎那，她左邊的整條臂膀已經翻出青紫之色。
“你好毒！”
白玲瓏只來得及感嘆一聲，便噗通一聲昏倒在地。
施術者一倒地，鎖麟囊自然輕易便解開了。
畲姬化出半邊人身，凶神惡煞，想要再度撲殺向白玲瓏。
“蛇精！小爺宰了你！”
幸虧在這個時候，胡曲領着一幫小妖及時趕到，身後長尾一掃，抽在了畲姬的臉上。
畲姬惱怒非常，但腦子一轉，便收回了自己的法器，轉身而去。方才跟白玲瓏一番纏鬥，她已是氣力大耗，又清楚胡曲這小子難纏至極，再糾纏下去自己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反正白玲瓏已經中了她的蛇毒，索性先熬死白玲瓏，日後再慢慢跟胡曲這幫小妖算賬。
一隻像貓一樣大的灰老鼠，留着兩撇八字鬍，蹦跳着來到白玲瓏身邊，驚慌道：“這是畲姬的蛇毒，姥姥若非道行高，只怕已經化為腐水一灘了。”
胡曲喝道：“那還廢話做什麼！還不趕緊將姥姥帶回洞府休養？”
一幫小妖由灰老鼠打頭，扛着白玲瓏哧溜溜的往狐狸洞跑去。
胡曲看着畲姬逃離的方向，恨得咬牙切齒，“好你個蛇精，今個兒小爺不拔了你的蛇皮，我跟你姓！”
說罷，他擼胳膊挽袖子，就要衝去追殺畲姬。
“憑你，是殺不了那蛇精的。”一個清涼如水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胡曲猛然一怔，抬頭望向榕樹冠頂。
一片樹葉飄飄悠悠落下，葉片上坐着個青衣小人。
樹葉還未落地，青衣小人搖身一變，變成了位溫潤公子，那片樹葉則是變成了公子手中的摺扇。
他笑呵呵的看着畲姬遠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那畜生道行八百來年，修得又是至陰至毒的功法，身上更有那什麼狗屁廣元真人的敕封，算是有了正兒八經的根基。跟你一隻沒有靠山、沒有背景的小狐狸比，當真是一個天一個地。也就是你法術鑽研的算是可以，否則這百八十年來，它早就有機會將你生吞活剝了。”
青衣公子又繼續說道：“要想宰了它，除非殺了廣元真人，讓它失去依仗，到時候你們關門打蛇，自然痛快無比。或者乾脆以強橫的外力毀掉蛇精的神魂，讓它永不超生，讓它即便神魂間跟那平沙島有牽扯，也絕無死灰復燃的可能！不過我看你的本事嘛，這兩條路都不行啊。可惜笨狐狸腦子不開竅，空有千年道行，法術不精，行事又不夠狠辣果決。否則剛才直接轟死蛇精，即便它身後真的站着一個廣元牛鼻子，天高皇帝遠的，哪裏管得到這裏？”
青衣公子手中摺扇輕搖，有些輕浮，有些好看。他也不理滿面震驚的胡曲，自言自語道：“不過話說到這裏，那廣元牛鼻子既然已經敕封了蛇精為一方山水鎮守，那就應該留着它在平沙島地界好好待着。可是卻任憑蛇精來這裏興風作浪，看來也是想着將圖南島攏入平沙島的麾下……切，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撐破自己的肚皮！”
直到這時，青衣公子才停住話頭。
胡曲也才能插話道：“你……你是茂才！”
青衣公子淡淡瞥了眼胡曲，笑道：“茂才，草木旺盛，人中之才，又有秀才之意。也不知笨狐狸怎麼翻弄出來這倆字安排到了我身上。很是不好聽啊！”
胡曲愣道：“那你叫什麼？”
青衣公子挑眉：“這世上能知我真正名諱者，不出十個。”
胡曲瞧不慣他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哼道：“可這世上能給你起名字的，只有我姥姥。”
“呵呵，不錯，是極。”青衣公子搖着摺扇道，“本尊真正的名字也不便跟你說，你且喚本尊芳華君便罷。芳華、芳華，芳華正茂，挺好。”
說罷，芳華君伸手一招，從榕樹上飄落一顆翠綠如玉的果子落在了他那白皙修長的兩根手指間。
“給！拿着這個去給笨狐狸解毒。”
芳華君將果子拋給胡曲，胡曲匆忙接過，只見這顆果子晶瑩剔透，比之樹上尋常所見的果子要漂亮不少，心中不禁腹誹，原來這茂才還藏私了。
“都說了，我不叫茂才。再者，這棵大榕樹是我的，果子自然也是我的，我想藏起倆來又有何妨？”
胡曲心神一凜，猝然看向芳華君。他剛才可沒說話，這傢伙怎麼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難道這個妖精格外厲害，已經能夠做到靈識直抵他人心田的地步不成？既然這麼厲害，怎麼千百年來不曾現身，是不是想着將闔島妖眾養肥了再吃？
芳華君呵呵笑道：“小狐狸，本尊好看，你多看兩眼沒什麼，但你要再敢多想，就挖了你的心。”
胡曲咕嘟咽了口唾沫，可心中的思緒卻是怎麼都止不住。
眼見着芳華君微挑眉頭，胡曲長嘆一聲：“要殺要剮隨你便吧，可你記得對我姥姥好一些，她待你可不錯。”
他止不住心裏的念頭，這大妖自然是看得出來了，只好拿出白玲瓏與之相伴千年的交情來試試看，說不得可以保自己一條小命。
芳華君捧腹大笑，伸出根食指戳了胡曲額頭兩下道：“原來是個聰明的，罷了罷了，且不嚇唬你了。我看哪，玲瓏心肝說的是你才對，笨狐狸可是白瞎了一個好名字了。”
胡曲揉着自己一陣陣鈍痛的額頭，心知自己好像是逃過一劫？這個高深莫測的大妖，似乎不想殺他了，真是可喜可賀。
芳華君突然收斂笑意，看着胡曲道：“那蛇精我自然可以幫你們解決，但是今日之事你不許跟笨狐狸提，否則，我便將整個圖南島上大小妖物全數誅殺。”
胡曲趕忙點了點頭，面對這麼一個奇奇怪怪的大妖，他就算心思轉得再快，也不敢再耍什麼心眼了。
胡曲抱拳謝過芳華君，便退着向後走去，十幾步之後，胡曲一個轉身匆忙離去。
芳華君站在原地倚着大榕樹，一派慵懶，先是看看胡曲離去的方向，呵呵笑道：“好一個小畜生，心念轉的比誰都快，這才有狐狸精該有的意思嘛。難怪能被雲夢澤派來這裏做前哨，只不過……你是為了本尊的棲居之所而來，還是為了笨狐狸？若是為了這棵榕樹倒也罷了，誰讓它生的好，無論哪處勢力得了去，必然是鎮派之寶！幸好本尊一直守着，不然好幾次都要被人挖走了……若是為了笨狐狸，倒要好好計較一番。同樣是狐狸，難道笨狐狸還能跟雲夢澤那只有關係不成？”
芳華君輕輕掐指，在心中一直捋着脈絡。
接着，他的視線穿透重重枝葉，看了眼極遠極高的天空，咂舌道：“好手段！居然能誆騙得了天道，讓笨狐狸降生人間。要不是今日心念一動有所猜測，估計我也看不透笨狐狸的來歷。只是這法子對笨狐狸太狠了一些，萬一有朝一日被她知道了前因後果，那就是個麻煩……哈哈，本尊真想那一天早點到來啊。”
最後，他轉頭望向畲姬之前離開的方向，嘴角咧了個微妙而冷酷的弧度，道：“先剖了你的蛇膽，再順着痕迹找上平沙島，會一會那個廣元牛鼻子，看看他是否真的有外界傳言的那麼厲害。若是廣元不頂事，那麼本尊就剷平平沙島，想一想，簡直激動不已啊！”
話音落時，海風吹動滿樹枝葉，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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