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九章
一身熱汗,哪裏能就洗冷水,現在太陽下山,正是起風的時候。
楚弈在他說話的時候已經連着澆了兩桶,渾身暢快,又去再打水淡淡說了聲無礙。
謝星只能看着水柱潑落,餘下的水滴凝成珠,晶瑩掛在他身上。
少年默默看了會,轉身去給他拿布巾和衣服。
怕他真凍着了。
天色很快就暗下來,楚弈跟副將們圍坐在火堆邊胡亂吃了三塊大餅,站起來拍拍身上殘留的碎屑就要到隔壁軍營去。
謝星正細嚼慢咽呢,才剛吃完手裏的一塊餅,見義兄要走,只能探手摸了兩塊就跟上。
趙樂君此時正跟着老爺子一塊用飯。
軍營里米面這些都是稀缺品,更別說精食了。
她跟着外祖父的飯食平時和士兵都是一樣的,今日多了碗湯和一個野味,這湯還是為了給姬尚禮補身子,在裏面卧了兩個雞蛋。
姬尚禮這幾日晒黑了,每日都在軍營瘋跑,還跟着士兵一塊操練。儘管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不算嚴格,但也夠他累得晚上倒頭就睡,趙樂君就怕膳食上營養跟不上。
楚弈來到,被請進來,就見到祖孫三人圍着在油燈下吃飯,趙樂君給侄兒布菜的溫馨情景。
讓他猛然想起她以前在身邊時,也是這樣對坐而食,即便她用飯的時候不作聲,但總會給自己布菜。
楚弈心中就跟打翻了調味瓶,估計孤影成單,滋味陳雜。
兄弟倆進來,姬老爺子看到謝星正在啃手裏抓的餅,問道:「你這是沒用飯啊,過來一起坐下吃。」
這頭話才落,楚弈就先走過去,挑了趙樂君側邊的空位盤腿坐下。
謝星路過他的時候,還順手把他手裏令一塊餅給抓過來,放嘴邊咬了一大口。
還沒有吃飽的謝星:「……」
他義兄為什麼搶他的餅?!
先前不是吃好了嗎?
「快坐下,吃完了有正事。」某人厚着臉皮,當沒有看到兄弟可憐的眼神。
謝星只能把話給噎下去,悶悶不樂坐下。
趙樂君自那日就沒再見過楚弈,只當他是生悶氣,不會再來找氣受。
她也樂得自在。
不過她對謝星是沒有什麼意見的,見他悶悶的樣子,把拿盤子野兔肉推到跟前。
「二郎吃這個,拿鹽腌過後烤的。」
謝星一顆心都要為嫂子的關切化了,接過銀錦遞來的筷子夾肉吃。
楚弈被人無視,就那麼乾巴巴坐在吃餅。
姬尚禮實在見他可憐,就把姑母夾給自己的蛋給楚弈分一半說:「楚將軍,你吃雞蛋。」
來自男孩的善意,讓他神色放鬆了許多,婉轉謝道:「阿禮長身體,阿禮多吃……」
「沒事的,楚將軍。」姬尚禮搖着小腦袋,想岔了安撫他,「雖然姑母生你氣,但是你不用害怕到連個雞蛋都不敢吃,這是我的。」
正吃肉的謝星差點被噎着,轉頭連連咳嗽幾聲。怎麼他兄長成了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姬老太爺那威嚴的面上也要綳不住,清咳一聲。
嘖嘖,真沒有面子。
滿屋就姬尚禮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他們都在咳嗽什麼,轉頭一看楚弈黑成鍋底的臉,更加心疼和堅決的把雞蛋喂到他嘴裏。
「楚將軍,你吃!」
被塞了雞蛋的楚弈:「……」
趙樂君餘光掃了眼尷尬的楚弈,繼續低頭淡定地用自己的飯。
到了入夜後的一個時辰,南單于才來到姬家軍營。
他暗中離的軍營,自然不敢明目張胆,只帶了十來個親信,就過來談判。
趙樂君不是首回見南單于,早些年兩方還講和的時候,他就來過洛城。
不過那已經是她十歲的時候,如今見到人,依稀還能認出他面容來。
南單于見到一個妙齡女子也在場,先是被她欺霜賽雪的面容給驚艷,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多年不曾見過的趙國長公主。
南單于下意識還看了楚弈一樣,想到兩人是夫妻的事情,忙將視線給收回來,客客氣氣和幾人拱手。
「單于坐。」姬老太爺比了請的手勢。
兩人便都坐在木榻上,趙樂君在對面坐下,不想楚弈恬不知恥地也在她身邊落座,還特意挨近她。宛如他們還是從前親密的夫妻。
她漠然掃了他一眼,楚弈就在她耳邊低語:「君君,胡人如今還不知道我們和離的消息。」
輕輕一句,制止了她所有的抵觸,容忍他就挨着自己。
南單于已經用還算流利的漢語跟姬老太爺切入了正題。
他要得不多,甚至退到願意和趙國帶一定數量士兵戎守屬於他南胡的邊界線,來表達自己的誠意。甚至提到了如今趙國卻的戰馬,可以以糧易馬,而且議和的時候會先無條件贈送一批到姬家和楚弈手上。
可以說南單于的誠意十足,而且條件趙國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甚至是佔了大便宜。
只要他們出兵戎守,那就是說南胡成了屬國!
楚弈雙眸幽深,姬老太爺亦在沉吟,良久才不急不緩地回復:「我們會將單于的話轉告聖上。」隨後就朝守着內中的親兵說,「那酒來,我請單于喝酒。」
南單于聽到最後一句,知道這場利益的交換已經打動姬老太爺,眯着眼就笑了。
等酒上來,士兵給一人到上一碗,就在男單于抬手相敬姬老太爺的時候,他身後的親信突然阻止說道:「單于且慢,我們也帶了酒來,何不用我們的酒來敬諸位貴人。」
南單于臉色一變,看着手中的酒,絕對是喝不下去了。
趙樂君幾人神色也漸漸冷了下去。
但對方有警惕,他們也能理解,畢竟是一族的王。
楚弈先嗤笑一聲,自己把酒幹了,說道:「單于喝不慣我們趙國的酒也無妨。」
話是這麼說,嘲諷意味也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