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哀之傷
距離特大動車災難及遊樂場事件已經過去三天了,三天前的慘況歷歷在目,近日的新聞一直在報道與之相關的消息。此次事故一直穩居着最近幾日的新聞頭條,上級領導對此事相當關注,畢竟是發生了如此慘烈的傷亡,無論是誰都無法忽視的。
我能夠想像,這一次又有許多的官員因為此事落馬。畢竟,那個遊樂場的各種證件並不齊全,而且它的建立時間太短,各種安全隱患必然存在。事後去考慮這些東西,我豈不是事後諸葛,如果我早早料想到這些,我不就可以避開此次事故,那我也就不會跟貞兒小姑她們失去聯繫。即便是爸媽,我都還未確定他們是否還活着。
回到家已經兩天了,陪我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小傢伙“小小”。對,就是那個被我救下的小女孩。她的媽媽在那場事故中喪生了,如果當時我沒有出手,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來?一念至此,我不由得又想起貞兒和許靈小姑,她們到底怎麼樣了?
“哥哥~哥哥……”
“這小鬼肯定是個兄控,才分開幾天連睡夢中都惦記着小辰子。”一個長發美女坐在一張單人小床邊上,嘴裏正念叨着什麼,伸手把一角掉到床下的被子撿起,幫正躺在小床上的小女孩重新蓋好。
“自從三天前跟着二哥到了這裏,小貞兒就感冒發燒,她的燒好不容易才消退下去,卻又開始犯瞌睡。這一天得睡個十幾個小時,都需要本小姐照看着,日後見到小辰子必須好好地敲詐他,彌補本小姐這三天來的精神損失。”許靈站起身,走到了房間內唯一的一扇玻璃窗前,望着樓下熙熙攘攘的人影,推開窗戶,探頭望向左前方,那裏是鳳凰山公園的方向。
三天前,她二哥不知從哪認識的一個年輕的哥,把她們三人帶到了這個公園邊的小旅館。在這裏度過了她這一生最難忘的一個夜晚,如果不是小貞兒半夜突發病症,她許是會睡得比較安穩一點吧?或許吧。
那晚真的很累很累,小旅館樓下的車輛的轟鳴聲,人來人往的吵鬧聲,持續不絕。當然,如果認真去區分的話,你肯定會發現,人聲中夾帶的更多的是絕望的哀嚎。
她們許是幸運的,在那場事故中,她們幸運地活下來,幸運的停了許辰的話,沒有搭上那致命的太空船,幸運的碰上了許辰的父親,從而才會被幸運地帶來了這裏,這個相對安穩的臨時居所。
她不願意去回想那晚發生的事,那太可怕了!那就是一場無法磨滅的噩夢,它給人帶來的除了無盡的傷痛,還剩下什麼?活下來的人是幸運的,也是悲劇的,他們的親人,朋友或許就是當著他們的面活活喪失了生命,缺胳膊斷腿的倖存者,他們在剩下的歲月里,再也回不去從前的快樂了吧?如果可以,誰願意自己丟失了身體的一部分器官?那不是勵志,那是自我安慰,在孤自舔舐着傷口。
“二哥他們又出去打探消息了,我現在除了照看小貞兒,還能做什麼呢?”許靈關上窗,轉身靠在窗沿望着床上依舊熟睡的小女孩,自嘲了一句。
市醫院,普通病房435號。
“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病房內,一男一女站在床前,那年輕男子看到病床上的美婦人緩緩地睜開眼睛,不由自主地驚呼了一聲。
“這裏是……”
“這是醫院,姐,你知道嗎?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了!如果不是二姐打了電話,我都還不知道你出事了。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年輕男子興奮地為病床上的美婦解釋着眼下的形式,旁邊的年輕女子一聲不吭,只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已是蓄滿淚水,咬着下嘴唇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彬子?琴兒,你們倆怎麼跑來綿城了,不怕老頭子怪罪下來啊!”床上的美婦人兩手撐着就坐起身,渾然沒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上還纏着細管,手背斜插着的針頭的另一邊的點滴軟瓶還剩着大半,不停歇地緩慢滴落,透過細管與針頭傳輸到她體內,維持着她的身體基本需要。
“喔!這是……醫院?”起身的動作致使美婦人手上的針管被拉扯到,她吃痛地輕呼了一聲,她張望了一眼四周,慘白潔凈的天花板,一如既往的灰暗的室光,莫名的熟悉感。這手頭上正掛着的點滴昭著着這裏是個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美婦人自問,她感覺頭痛欲裂,腦海中幻燈片似的不斷地閃過一些畫面。
“大姐,快抓住我的手!”大雨磅礴,雨水不斷地朝着一個垂直向下的不規則形狀缺口往下灌,她的視線因為雨水遮擋而感到模糊,隱約可見缺口底下有個花衫大媽正抓着一條安全繩拚命向上攀爬……
“這是我為我兒子買的,很久沒見到他了,希望這個小東西可以代替我陪伴着他。”美婦人掀起手中正提着的袋子的一角,露出裏面的一個小鐵籠,鐵籠裏面一隻看不清模樣的小獸正安穩地捲曲着身子窩在鐵籠的一角。車廂內一片昏暗,不知外面是怎樣一副情形……
“辰兒你說什麼,向後走嗎……好,我相信辰兒。”女子提着一個袋子,一手緊緊握着手機,飛快地越過一個個車廂,向後走去……
“快點啊!抓住我的手。”女子把自己的手盡量地垂到缺口內,眼見那花衫大媽的頭部漸漸全部露出水面,突然自右向左的一段急流直接沖走了那花衫大媽,她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女子眼前……
“不!!!”
“姐,姐,你怎麼了?需不需要我去叫醫生?”女子突如其來的一聲嘶鳴差點嚇壞了守在病床前的年輕男女。
“不,不用了,我沒事。”女子擺擺手,示意不用那麼麻煩,她注意到了病床左邊的桌子上正放着她的那個裝着小鐵籠的袋子,“彬子,你剛才說我睡了多久了?”女子突然吐出這麼一句話。
被稱作“彬子”的年輕男人愣了一下,如實回答她說:“姐,三天吶。”
三天,三天了……美婦人掙扎着移動身體到床左邊,用左手打開了那個袋子。所幸的是,裏面的小鐵籠還在,那隻純白色小獸奇迹般地還在熟睡着,小小的身體有節奏地起伏着,預示着它還活着的。三天了,她還以為沒有人去照料這小傢伙會死掉,沒想到它的生命力比她還強呢!
“欣姐,嗚嗚嗚……”那被稱作“琴兒”的年輕女子突然就淚崩了,搞得美婦很無奈。
“琴兒,我這不是沒事嗎?行了,別哭了,乖。都是當媽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那麼任性。”美婦人的安慰起到的作用並不大,鄭琴的淚水怎會那麼容易止住。正如她所說,鄭琴別看一副瘦弱的年輕少女模樣,實際上她已是一位有八歲大的孩子的母親。另一邊的鄭彬雖說輩分最小,卻顯得成熟多了。
“現在播放我台最新消息。”房內的老式電視不知何時被打開了,電視屏幕上跳出了一個靚麗女主播的正臉。病床上的美婦人鄭欣隨手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電視遙控器加大了電視音量。
“經過三天的不懈努力,現場的大部分遇難者的遺體已被遷移出來……”畫面上跳轉出消防人員清理廢墟的場面,鄭欣一眼便認出,那部分廢墟正是她當日乘坐的那輛動車的一節車廂。醒目的動車外殼已嚴重變形,車廂內部的玻璃被衝擊得支離破碎,完全看不出有人存活的痕迹了。如果她當時沒有及時爬出來,恐怕就會像那個大媽一樣被亂流不知衝到哪去了。
新聞還在播道着,鄭欣卻沒心情再看,她不願意再去回想那天發生的事,那是沉痛的一段記憶,她親眼看着身邊的人死去,那種對心神的衝擊令她直到現在都難以忘懷。
外面的天空一片昏暗,灰濛濛的顏色,映射在病房的玻璃窗上,陰沉的可怕,三天前的噩夢,似乎還在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