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又是一年山舞銀蛇
周文帶領的張楚大軍與章邯帶領的秦軍頑抗十餘天,最終落敗,被迫帶着寥寥無幾的士兵退至澠池。
秦軍阻斷來路去路,城中糧草很快用盡,士兵們每日靠喝水充饑,體力全無,根本無力抵抗。周文也是好幾日沒吃過飽飯,如今站在城牆上,面色發黑,嘴唇乾裂,憔悴得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章邯騎馬朝牆上望來,笑了笑發兵進攻。
張楚軍不敵,全滅。
章邯叫人取來繩子要將周文綁回咸陽去,誰知他大喝一聲,拔劍自刎了。
章邯愣了愣,呢喃:“寧死也不願受辱,還挺不錯。”
大敗周文後,章邯收到胡亥的聖旨,繼續往東進攻,不久後攻至滎陽,與李蘊裏應外合,將假王吳廣和將軍田臧所帶的張楚軍圍于山谷內。
田臧不耐的坐在石頭上,對吳廣道:“咱們夜裏攻出去,打他們個出其不意,一定能完勝,你在怕什麼?”
吳廣:“這麼多人的性命,不能拿來賭,再等幾日想想對策,這裏地勢稍險,他們暫時不會打進來的。”
田臧:“哼!婦人之仁!”
吳廣無奈的搖搖頭,到另一處去了。
子時,一個小兵朝田臧跑來,小聲道:“將軍,秦軍都睡了,只有幾個在站哨。”
田臧笑了笑,去將士兵挨個叫起來:“起來了起來了,秦軍睡了,咱們趁此機會打出去,一定能衝破包圍。”
吳廣蹙眉,道:“田將軍,別鬧了,這麼多人的命,不值得冒險。”
田臧:“你怕了?怕了就留在這,不怕的人跟老子出去!”
士兵們錯錯落落的站起來。
吳廣:“你們瘋了?都坐下,這可不能開玩笑!”
田臧:“你懂不懂計策?膽小怕事就給老子滾一邊去,別以為你是假王老子就不敢動你!”
吳廣推開他:“反正我不同意,都坐下,這是為了你們好!”
田臧冷哼,拔劍突然從身後刺進了吳廣的左胸,刺得他整個人愣住了:“你……田臧……”話音落,沒了生息。
士兵們也都吃了一驚,田臧忙解釋道:“大家聽我說,假王婦人之仁,不懂用兵,是大王吩咐我殺了他的,快起來,咱們這就重出重圍!”
“……”
士兵們輕手輕腳的往谷口走去,吳廣的屍身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睜大了眼睛。
等眾人到達谷口,秦軍不知何時圍上來,嚇得士兵們手忙腳亂。
“怎麼辦?不是說秦軍都睡了嗎?”
“我們應該聽假王得才對……”
田臧惱怒:“慌什麼慌?殺過去!”
“殺……殺啊!”士兵們顫巍巍的,拼盡渾身解數,最終也沒能突破重圍。攻打滎陽的這一支隊伍,全軍覆沒。
田臧死得很難看,被李蘊一劍劈成了兩半。
各地的壞消息接連被送往陳縣,東臨嘆了口氣,“沒有經過訓練的軍隊,就是容易生出異心,特別是沒享過榮華富貴的農民,更加貪利……好在夫人還有籌碼。”
北征將軍武臣佔領趙地,自立為趙王;其部將韓廣佔領燕地后,自立為燕王;攻取魏國舊地的周市雖未自立為王,卻也立了魏國後裔寧陵君魏咎為王,而他自己則自任為魏國丞相。
抵抗秦軍主力的,最後就只剩東臨帶領的這支軍隊。
澤蕪堂傳來消息,庄賈殺害劉二狗嫁禍給他后,叛投秦軍,為什麼要嫁禍給他,大概是嫉妒他成了王,而他只是一個無人問津的車夫。
可叛投秦軍,又能有好待遇嗎?大字不識,終究只能活在最底層。
*
十二月,大地飄雪,山舞銀蛇。
李蘊站在郡守府中,伸手接下一片雪花,透過雪花看到了若兒九年前年幼的臉,感慨萬千。“……又不能陪你看雪了,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王憐在院中嘆了口氣,呢喃:“又一年過去了,可真快,不知玉臨如何了……”
胡亥將披風小心的披在若兒身上,道:“本就體寒,快回屋去吧,別著涼了。”
若兒將手中的雪花舉到他面前,笑了笑:“亥哥哥,你看,這雪可真美,卻隨着天氣變換最終融化,反覆如此,就像江山社稷之爭,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胡亥將她手裏的雪吹散,放到臉上捂着:“傻若兒,手這麼冷,快回去吧。”
“嗯。”
大雪第三日,章邯傾盡全力攻打陳縣,東臨站在城牆上,指揮人倒下火油,然後點燃火把,將爬牆的秦軍燒死。
眾軍中,庄賈騎馬站在章邯身側,臉上帶着諂媚的笑。
突然,秦軍後退了。
章邯揮手,士兵將一架戰車推上前來,只見戰車十字架上綁着一個衣衫襤褸,頭髮混亂不堪的男人。他用劍把男人的頭抬起來,露出了東臨的臉。
準確的說,是東流。
章邯喊道:“識相的快把城門打開,然後歸降,否則你們大王就會死在這裏!”
他和庄賈似眼力不太好,並沒有看到城樓上的東臨。
東臨見東流,整顆心臟都滯住了。東流也看到他了,朝他笑笑,嘴唇一張一合,似在說“快走,別管我”。
城牆上的士兵疑惑的望向東臨,“大王不是在這……”
東臨捏緊拳頭,拔腿跑下城樓。城門不一會兒便被打開,他騎着馬朝秦軍跑去,一面大喊道:“放了他,張楚軍與他無關。”
章邯和庄賈很吃驚,眼神在東流和東臨之間流連。“雙子?”
庄賈:“小人猜是的。”
東流一激動,咳了幾口血出來,朝東臨喊道:“你來幹什麼?給我回去!誰要你來救了?!”
東臨也怒喝:“你閉嘴!章邯,放了他,我隨你處置!”
章邯笑起來:“用陳縣做交換,如何?”
東臨剛想回答,東流便道:“郁東流,你敢用陳縣換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東臨不語,被秦軍圍在了圈內。
章邯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便勾起了唇角:“郁東流?也就是說,這個不是陳涉?”
庄賈:“不久前他有個同鄉也說不知陳勝,那一定就不是了。”
他話音剛落,一枚暗器飛過來,穿透了他的腦袋。
東臨踩着秦軍的腦袋朝東流躍去,被章邯打掉了手裏的劍。“郁東流,你來湊什麼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