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二選一
那具漸漸冰冷的屍體旁邊是鬧成一團的其他助手和孩子們。
每個小孩手裏都拿着鉛筆或是其他粗糙打磨成的利器,在戰鬥初期也確實給不明真相的助手們造成了些傷害,但真正死去的只有被122號從頭騙到尾的那個可憐蟲。
孩子們的數量優勢正在被瓦解,大批人被助手踹翻在地。一些男孩子見勢不妙掉頭就跑,膽子較小的女孩子們大部分選擇坐在地上大哭。
“攔住他們!還有,快叫人!”
“電子門真的不行了嗎?”
“你管那麼多幹嘛——哎呦還敢咬我!”
一旦衝突變成了追擊,助手們人數不足的劣勢就顯露無疑。孩子們靈活地從他們襠下穿行,即使有幾個被抓住,也會有其他援軍撞上來營救。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122號,早已不見蹤影。
……
珈奈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碧藍的天空讓她有些害怕,刺眼的陽光讓她看不清天際線。她還沒有適應從擁有柔和燈光的室內轉移到大自然中,只能透過指縫觀察着外面。
屋檐投射出的陰影停留在腳邊,她再往前一步就能知曉烈日下的水泥地會打出多少傷害。
沒有半點逃脫的喜悅。
新的問題很快出現:該往哪走?
她看不到任何人類生活的痕迹,只有無邊的沙土地與單調的藍色天空。
已經沒有回頭路,她必須不顧一切往外跑。都這樣了,再被抓回去那就是她的錯。
珈奈摸着常年被風侵蝕的水泥牆壁,想着浮蘭果然沒在騙她。那個成熟過頭的小女孩用自己的未來換她短暫的自由,而且幾乎看不到回報的可能。
不能在這浪費時間。
珈奈鼓起勇氣邁出第一步,還沒等來自宇宙的熱量傳到她腳掌,後方突如其來的撞擊就讓她趴倒在地。
“啊,對不起。”122號放下腿,“你個子太矮,沒看到。”
珈奈沒有急於爬起來,而是半跪在地上,努力盯着這條毒蛇。
只在太陽地里待這一會,她就感到體內的水分流失了不少。
122號站在屋檐陰影中說:“我們倆一起跑怎麼樣?”
“你想幹嘛。”
“我想跟你交朋友啊。”122號攤開手,“其他小孩都沒用,就你最厲害。其實我早都想跟你聯手的,只是奧加他們不讓。”
珈奈沒有說話。
“你看,從這要繞好大一圈才能到大路上。我比你身體棒,能拉着你跑,如果他們追上來也能擋住他們。你看!”他舉起自己被血染紅的手,“我已經幹掉一個,就像你以前那樣。”
珈奈還是沒有說話。
“就算我打不過他們,兩個人也比一個人好抓。到時我們倆分頭跑,說不定能跑掉一個,怎麼樣?”
“其他人呢?”
“其他人?你是說——”122號愣了下,“哦,他們快出來了,我跑得比較快。”
珈奈看着黑乎乎的走廊,怎麼都不相信那裏還會跑出來第三個孩子。
“怎麼樣?我們倆一起跑,抓緊時間。”
122號說著就要靠近珈奈。
“你別過來!”
“你那麼怕我幹嘛?”
珈奈反應越激烈,122號就越興奮。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站在一個弱勢的地位上,一直以俯視的態度看着珈奈。
“我叫你別過來!”
“你再這樣磨嘰下去,他們就真要追上來了。”
唰!
珈奈忍無可忍,飛起手揚出早已準備好的沙土。
“啊啊啊!!!”
毫無防備的122號捂着眼跪倒在地。
這下三濫的招數只要用出去就代表着兩邊至少要躺一個,因為它會把本來可以靠第三方調解或兩方和解的方式來解決的爭端直接升級為衝突。一方吃了虧,另一方要麼見好就收選擇撤退,要麼痛打落水狗,沒有別的路子。
珈奈看着從122號手裏掉出來的半截鉛筆,嚇得不輕。如果真被他近身,那就等於被挾持。
逃過菲力和無數助手佈下的大網,最後卻被這麼個孩子給逮住?怎麼想都很虧。
她是要跑的,也無意與122號爭個你死我活,但目前的122號還能給她提供一個很大的便利。
珈奈拿起那半截鉛筆,走到在地上打着滾罵著街的小惡魔身邊,狠狠刺進他的大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比眼裏進沙疼多了。122號的嚎叫彷彿快要把喉嚨震破。
珈奈趁着這一時之氣還沒消,扭頭就跑向荒無人煙的荒漠。
她要逃,但不是逃向陌生的外部社會,而是想着儘可能遠離研究所。現在沒有時間給她考慮走哪條路比較安全,只能選一條普通人最不可能選的路。
……
在逮住所有孩子后,助手們終於來到剛剛發生過慘案的緊急出口。
“跑出來好像不止一個?”
“總之先把99號抓回來,觀察哨那邊通知了嗎?”
“早說了,那邊一旦有情況就會告訴我們。”
“等等……你們過來,看這。”
助手們圍過去,盯着地上一小攤血跡。
“新鮮的,難道這是99號?”
“不要吧?摔也摔不出這樣啊?”
“反正肯定出事了,看,血跡一直靠着牆走。跟上去!”
“跑出來的不止一個,是不是該分點人朝荒地裏面找?”
“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誰會去?小孩雖小,但肯定是長腦子的。現在先把附近找找,等人手夠了再往那裏去吧。”
“如果被外面那些記者看見或是被學生看見就出大事了。”
“現在已經是大事了,那幾次爆炸絕對要上晚間新聞。”
助手們並沒有花太長時間,他們很快就在第一道監控前發現了倒在地上的122號。
“不是99號。”
“繼續往前找,你們倆帶他回去。”
“他的腿上有東西?”
122號臉上全是沙土,與淚水混在一起形成原生態面膜。助手們替他擦了好一會才認出面孔。他還在微聲哭泣,做着微不足道的抵抗。
“是這小子!”
“再不帶回去治怕是要死在這。”
“這小混球要是死在這,那還是件好事。”
“少發點牢騷,趕緊過來幫忙。”
“保衛那邊剛發的消息,沒看到有人過去。”
“那就是往荒地里跑了?”
“差不多,我們先回去。門口那邊已經有記者來了。”
……
烈日炙烤下,珈奈沒跑多久就慢下來。
她從未如此迫切地想喝水,感覺下一秒得不到補充就會變成一具乾屍。
直接往左拐,視野盡頭有一條河流,但她根本不想朝那裏去。如果是她是助手們,絕對會第一時間沿着水流找人。
她閉上眼,跌跌撞撞往金色荒野的深處前行,每隔五六秒睜開眼看一下方向沒變就行。
研究所已經快看不見了,頂上不知何時冒出的黑煙倒是清晰地很。但這隻說明她跑出最多一千米。
腳上的鞋子並不適合遠行,她甚至想把鞋脫掉,赤腳步行。可冒着熱氣的地面強迫她打消這個念頭。
心裏糾結之時,觀察力也就不好使。珈奈沒有看清路,直接踏上斷崖的末端,慌亂之中便順着土坡滾下去,反應過來之時已經滿身是沙。
涼意滲入身體。
這條高約五米的斷崖一直通向遠方,給她營造出天然的背光路。
在涼陰地里走明顯會偏離原路線,但珈奈本能地抗拒繼續暴露在陽光之下。她坐在原地發了會呆,爬起來慢慢沿着斷崖走。
涼陰地何時消失她不記得了,到底走了多久也沒頭緒,只知道自己的乾渴感經歷了由低到高再到低的一個過程。皮膚乾燥,嘴唇乾裂,刮在身上的熱風存在感越來越低,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
“這裏是地球上最荒涼最孤寂的地方之一,並且,離最近的城市只有幾十公里。當然我不是在為自己找後路,而是想告訴大家,只要你願意,說不定開半小時的車就能找到一塊磨練自己的好地方。”
艾力是一名曾經聲名大噪的荒野求生專家,可是因為一場大病不得不暫停事業長達一年,在復出之後,大批技巧不弱於他的同行已經吃下了他丟掉的觀眾。
就連本來有幾十個人的團隊都只剩下六個交情不一般的。
奪回求生專家寶座的路途艱難無比,但他只能走下去,因為以他的能力,沒有別的成功之路。
攝像沖他豎起三根手指,代表已經有三萬人訂閱了他的節目。與一年前的五十萬相比實在算不了什麼,但至少這是個好的開始。
大病初癒,他還不想挑戰單人生存,而是先在團隊的支持下做個熱身。
“雖然離人類社會不遠,但這片沙漠還是生活着一些熊和狼,所以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如何讓台詞貼近生活並引起觀眾興趣是每個干求生行業的人都要考慮的問題。長時間野外生存會把人變成啞巴,但不愛說話的人絕不可能在這行幹下去。
“我們要找到山脈,遠離荒原,因為山脈代表着水源的存在。看那,那裏應該是幾座小山,我去碰碰運氣。”
他想着等在那裏轉一圈要不要專門往荒漠裏鑽,因為這樣顯得自己不是在玩命。
初進場者必須搞出點大新聞才能獲得關注度。
“我們現在最好找點植被什麼的,看看裏面有沒有足夠的水——你幹嘛?”
攝像沒有對準他,而是聚精會神拍着後方那塊平原。
“望遠鏡給我。”
攝像師已經跟他合作了至少有六年,絕不會出現這種低級錯誤。原因只可能是碰到了大問題。
“那是……那是人嗎?趴在地上是嗎?”艾力感覺這次拍攝要告吹,“別拍了,攝像機放這,過去看看!”